他带了那么多半妖将士出海,若是不抵押一两个人质在皇城,只怕连城门也出不去了。
反正他这次出去,也只是想找个借口让他家河蚌去东海养胎,本就没打算一去不回,拿出海寻找金矿做幌子,也并不是骗皇帝的,东海之上确实有些海岛产出金矿,只是要说服那帮土著冒着触怒海神的风险挖掘金矿有些困难罢了,倒是可以借此拖延些时日,最好等到他家河蚌产下孩子再回来。
到那时,他未必没有法子,能将乳母和阿姌也偷渡出京,到时候,他再将三郎母子偷偷带到东海,他们一家在大海深处寻一处渔产丰美的海岛,几家人和和美美地在一处,岂不比在这皇城内战战兢兢地在皇帝手底下讨饭吃要强?
想到这里,王鲲风笑了笑,又趁机向皇帝索取了擅长制造修缮海船的工匠若干,打造挖掘金矿工具的铁匠若干,铁矿一船,皇帝想到未来可能会给朝廷带来的大笔金矿,也痛快答应了,以他这个儿子重情重义的性格,只要阿姌和那个乳母还在他手里,这儿子就翻不出他的五指山去。
带着有些沉重的心情回到御赐的亲王府,看到自家河蚌竟然在院子里支起了烧烤架,太子变成了猫,在一边津津有味地啃着一条烤鱼,顿时愤怒了!
他费尽心力在宫里替他周旋想带他出海过冬,这家伙不说好好在家里等他,竟然还给小叔子做烤鱼吃?
“快过来!给你留了一条带鱼籽的鲫鱼。”白春笙笑眯眯地招手道。
这还差不多!
跟皇帝周旋累死了一大片脑细胞的猫大爷施施然地坐下来,将毛绒绒的太子弟弟挤到一边,占据了烤架最近的位置,看着他家河蚌手脚利索地给他烤鱼吃。
第89章
这个季节正是吃鲫鱼的好时候, 入秋之后的鲫鱼,鱼肉肥美, 偶然还会抓到肚子里开始长出鱼籽的鲫鱼, 他家猫爷最喜欢吃烤鱼籽了,白春笙好容易在一堆鲫鱼里找到了一条带籽的,立刻偷偷藏了起来, 准备留给自家猫爷开小灶,没想到他这么早就回来了。
“陛下没有留你用膳?”白春笙好奇道。
“留了,我嫌御膳难吃,便回来了。”王鲲风毫不在乎地说,他又不是那些血脉纯正、有希望踹掉太子自己上位做储君的皇子, 没必要留在宫里讨好皇帝,御膳又不好吃!幸好他及时回来了, 不然这美味的烤鱼可就便宜了太子了!
“你这是怎么了?一天天的摆脸色给人看, 太子不想做了?”想到皇帝提及太子时那不耐的脸色,王鲲风忍不住伸出脚踢了踢蹲在一边吃烤鱼的太子喵。
“不做便不做,正好去清河找秋芦。”太子冷哼一声,用爪子拨了拨, 将吃完一半的烤鱼翻了个面儿,继续吃另一面。
他当然知道父皇对他的不满,也知道后宫那些嫔妃们恨不得让父皇立刻废黜他,立她们的皇子为储君, 可是,那又怎样?
母后已经不在了, 这一切,对他来说也没有意义了。
他本就不是那等追逐名利权势的性格,从前努力做一个合格的太子,不过是为了完成母后的心愿罢了,现在母后已经走了,父皇又绝不肯让他这个太子娶一个男子,这太子做着还有什么意思?
这时候,他反倒是希望后宫那些妃嫔们再多使把力气,争取早日将他从这个太子的宝座上拉下来,到时候,他便请父皇他他废黜到清河去,名义上有大哥看管,实际上,有大哥庇护,他与秋芦正好在外面做一对寻常夫夫,或者打渔,或者开个小店,也好过在这皇城内孤零零一个。
“胡说什么呢?你不做太子,那你想让谁来做?废太子能有什么好结果的?”白春笙轻轻拍了太子喵的毛脑袋,将他吃得只剩下一副鱼骨的鲫鱼夹出来丢掉,重新放了一条新烤好的上去。
他也不想看到太子这样一直消沉下去,可是,太子与皇帝之间,因为商秋芦的事情,父子之情已经裂开了一个大口子,再加上后宫那些受过先皇后磋磨的妃嫔整日在皇帝耳边说太子坏话,他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挡不住这么多人争着诋毁太子啊。
他们回来这些时日也听了不少关于太子的闲话,都说这位太子殿下真是命好,从前有先皇后这个生母护着,现在先皇后不在了,又有平海亲王这个刚立了大功、深受皇恩的嫡亲大哥护着,否则的话,就凭他这样的性子,哪里还能坐得稳这个太子之位?
白春笙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趁着自己还在京中的时候,多做些好吃的给太子好好补补了,老实说,抛开先皇后这层关系不谈,太子的性格其实真的很不错,最起码,咳!比他们家猫爷好多了。
看到已经成为平海亲王的猫爷毫无兄弟爱地将亲弟弟挤到一边,从那刚烤好的鲫鱼身上夹了一大块肉多刺少的鱼腹肉的样子,白春笙嘴角抽搐了两下,默默无语地将烤架上已经烤得差不多的蒜蓉大虾拿了下来,分别放到两个碟子里,递到这两兄弟面前,心里暗暗决定,等过些时日他便去找个窑厂,定一些分餐的餐具回来,他们家这群猫大爷,就适合分盘而食!
今天也是他们有口福,皇帝赏了刚晋级为亲王的王鲲风一个皇庄,那庄子上的庄头想着巴结一下新主子,特特地命人张了网,从鱼塘里抓了许多上等的河鲜进献过来,毕竟是庄子上刚抓上来就送过来的,比市面上那些过了好几道手的河鲜还要鲜活一些,又有宫里赏赐的手掌大小的大虾,拳头大的海螺,并两篓子石斑蟹,白春笙索性都拿了出来,给阿姌做了一个蟹肉馄饨,给乳母做了一个鱼片羹,又让厨房上了一些两个人喜欢吃的菜,让她们在屋子里用膳。
他自己则让人支起了烧烤架子,又弄了两个小炭火炉子,就在院子里开起了烧烤趴。虽然加起来也就只有三个人,和前世他熟悉的那种夜市的氛围完全没有可比性,可是,前世那些夜市摊子上也没有这般上等的食材啊!做妖啊,还是要懂得知足的!
仔细想想,他来到这个世界,一直都在忙着创业、忙着赚钱、忙着和他家猫爷日天日地,咳!总之,还真的没有像现在这样,闲下来无所事事地吃着烧烤,连炭火都是下人预备好的。
作为一个懒癌患者,白春笙真心觉得这辈子的他简直可以当选十佳创业优秀青年!不过,他现在可不是一个人!肚子里还揣着一颗小珍珠呢~为了孩子,白王妃决定重拾懒癌患者昔日雄风,誓做一个被皇室养着的富贵闲人!
刚抓上来剖洗干净的新鲜鲫鱼,两面划上几刀,稍加腌制之后,放到炭火上烤,一边烤一边刷上调料,再用一种酸浆草的草汁洒上去,可以去掉鲫鱼的鱼腥味,喜欢吃辣的还可以撒一些辣椒末上去,烤到两面金黄,滋滋作响的时候拿下来,吃着外酥里嫩。
鲫鱼的鱼籽被单独留了出来,腌制好之后,上面盖上一层蒜泥,一勺酸浆草的草汁,一点点盐和辣椒末,放在薄薄的石板上烤到一面焦黄,鱼籽散发出浓郁的香味,混合着蒜香味,简直让猫垂涎三尺。
太子喵已经吃完了属于自己的那盘蒜泥开背虾,大大的眼睛盯着石板上不多的一点烤鱼籽,漂亮的瞳仁里简直刻着“求投喂”三个大字!
猫大爷不肯在弟弟面前变成猫,不过,他用行动表达了自己对唯一一份烤鱼籽的所有权:直接拿了一个空的餐盘,递到白春笙面前。
白春笙:“……”你们俩这可真是教科书式的塑料兄弟情!
不过,鲫鱼鱼籽毕竟只有这么一点,白春笙无奈,只能将烤鱼籽一分为二,先给他们俩一人一份,又找了个下人过来,吩咐他去厨房看看还有没有其他鱼的鱼籽,先凑些过来,好歹让家里两只猫吃饱再说。
好在这个季节正是许多鱼类预备产卵的时候,厨房扒了许多鱼,凑了足有两大盘的鱼籽过来,白春笙拿了四片石板一起烤,空气里瞬间弥漫了鱼籽混合着蒜泥烧烤后的鲜香味。
方才抢着分吃了一份烤鱼籽的兄弟俩顿时顾不上手足相残了。
一顿饭吃的家里两只大猫心满意足,吃饱喝足,猫大爷也不介意亲弟弟在一边做电灯泡了,兀自变成了一只虎斑大猫,躺在遮了轻纱的凉亭里,秋日的午后还有一些燥热,白春笙很会享受,特意命人用倒扣的香炉山寨了一个加湿器,水里滴了一些清爽的香草汁,空气里都弥漫了一股青草的浅淡香气,水汽蒸腾间,让人不由得昏昏欲睡。
太子殿下蹲在凉亭一角的石凳上,秋风吹过,那凉亭上垂下的轻纱一荡一荡地扑在那张毛绒绒的猫脸上,痒痒的,暖呼呼的,让喵的心也忍不住跟着柔软了起来。
看看四周无人,白春笙忍不住悄声问道:“殿下,我们在南边这些时日,你可曾、可曾与清河那边有书信往来?”他不敢提商秋芦的名字,生怕那位陛下万一在他身边安排了什么厉害的密探,听到商秋芦没死的话就麻烦大了。
太子殿下听到他这句话,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多谢嫂嫂关心,清河那边一切都好,只是我已害了他一次,实在无颜再去见他……”
如果说之前太子还靠着对帝后的愤恨强撑着一口气的话,这口气在先皇后故去后,也彻底被打散了。皇后的身子骨本就不好,被他三番两次的气到,后来母子俩又闹成那样,对于皇后的死,太子其实一直是心存懊悔的,觉得是自己气死母后的。
这也是太子自皇后仙逝后便一直一蹶不振的主要原因。
一方面,他觉得是自己的懦弱无能差点害了商秋芦,另一方面,他又觉得母后之所以突然病逝,也是被自己给气的。太子与王鲲风这个大哥不一样,从小就生活在父母的关怀期待之下,用现代人的话来说,太子这样的就是典型的“付出型人格”,总是觉得身边所有人的幸福与不幸都是自己的锅,锅太多了,整个人都被压得崩溃了。
现在,面对白春笙的询问,太子简直羞愧得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他曾经想过要不惜一切保护商秋芦,可是,到头来,他唯一能给予他的保护,不过是强忍着不去看他罢了……实在是卑微软弱得可笑!
“说起来我也很久没回清河了,上回铺子和作坊里送账本过来,我也不在家,左右现如今也没有仗可以打,你大哥在家里闲着也无事,我看倒不如咱们奏请陛下,给你大哥一个月的假,陪我回清河看看家里的买卖,也好看看鱼街的老街坊们,也不知道周婶婶家的妹子定亲了没有。”
白春笙一个字都不曾提及商秋芦,可是,兄弟俩心里都清楚,他这次回去,主要还是想亲眼看看商秋芦,当初他被送走的时候虽然体内的剧毒已经解了,可是人还是昏迷不醒的,这么长时间了,作为朋友,白春笙担心他想去看看是正常的。
猫大爷自然心里不爽,不过,他现在已经和他家河蚌成亲了,连子嗣都有了,自觉已经成为了人生赢家,看着“失败者们”的眼神中便带了一丝得意和怜悯。心里想着这时候回清河也不错,若是那死密探已经醒了,正好让他看看他们夫夫有多恩爱,也好彻底死心。
至于太子现如今这幅死样子,王鲲风已经懒得说他了。做错了就尽力去弥补,在这里一个人自苦就能解决问题了?觉得对不起皇后,那就好好做好一个太子该做的事情,只要他足够优秀,以皇帝的性子是绝对不会放着这么优秀、又有元后血脉的太子不要,反倒要去立一个不如太子的皇子为储君的。
对于商秋芦,如果换做是他在太子这个位置上,也绝对不会这般犹豫不决。最起码,他会趁着陛下的注意力都在东征这件大事上的时候,先悄无声息地将商秋芦安排到一个绝对由自己掌控的安全地带,等到这件事情淡下来之后,或是改头换面再将人换个身份安排到自己身边,或是在外面给人安排个正经身份和差事,总好过像现在这般老鼠一样地藏在不能见人的暗处,连金屋藏娇都算不上,实在是窝囊!
虽然这么说有些不厚道,但是,从王鲲风的角度来看,他这个太子弟弟做人实在是有些失败。商秋芦遇到他,怕是上辈子不知道造了多少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