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现在,陛下的亲生儿子、清河郡王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被水妖卷走,生死未卜,他们这才后怕起来,那清河郡王虽然只是个半妖,但到底也是陛下的亲子啊,就这么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被水妖卷走了……众将领抖了抖,果断决定派个能说会道的回京城报信,好好向陛下和郡王府的人解释,免得万一被人误会他们故意见死不救,触怒了陛下,那可就糟了!
他们如今这位陛下,可不像前一个那样优柔寡断、耳根子软,平日里看着十分温和,实际上却最是个狠辣无情的,以皇弟的身份篡位登基,满朝文武连屁都不敢放一个,难道真的是“顺应天命”?
只怕,真正顺应的,是陛下手里的那把刀吧?
“你是说,那瀚岚国,有水妖替他们撑腰?”白春笙面色阴沉地看着来人。
“是……那些水妖守在海岸附近,但凡我们的船只靠近,轻则被他们凿沉,重则连船上的将士都会被一起拖下水去。”那将领愁眉苦脸道,原本丢了清河郡王他们就已经够头大的了,现在他们的战船连瀚岚国的海岸都无法靠近,该如何攻打?
原本没有那些水妖的话,只要清河郡王带着半妖组成的前锋营攻破瀚岚国的海岸防线,他们便可长驱直入,瀚岚国本就是海中小国,大军碾压过境,分分钟便可直捣瀚岚国都城。
可是,谁也没想到,那瀚岚国竟然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一帮厉害的水妖帮忙镇守海岸,半妖们再厉害,到底不如熟悉水性的水妖们,军中倒是有几位皇室出身的妖族,可是,已经丢了一个清河郡王,他们哪里敢让宗亲去涉险?
说句不好听的,十个清河郡王加起来,也不如一个宗亲值钱啊!他们要是让宗亲被水妖拖走了,也别等陛下降罪了,直接就地投海自尽吧,也算给自己留了个全尸……
“父皇!儿臣要去前线找他!请父皇恩准!”白春笙翻身跪下。
什么水妖,什么瀚岚国,敢不声不响拖走他的男人,就要做好被疯狂报复的心理准备!
河蚌精分分钟黑化,脑子里已经闪过了一万种阴了对方的法子。譬如用细铁丝编制渔网,在渔网上绑着刀片搂头罩过去,将那些水妖分分钟片成鱼片什么的,又譬如说投放有毒物质,干脆鱼死网破毒死丫的,又或者是干脆弄些油倾倒在海边上,火烧水妖也很带感啊……别跟他提什么不可伤害同族,那些水妖拖走他家猫爷的时候,可没顾忌到他这个清河郡王妃也是水妖!
人家都做了初一了,他若是不做十五,都对不起他上辈子看过的那些复仇爽文!
“春笙,你要想清楚,风儿出征之前,唯一求朕的一件事,就是让朕务必保护好你。”皇帝慢慢走下来,将发带递到白春笙手里,伸手把他拉了起来,“朕知道你此刻焦心风儿的安危,只是,那些水妖着实厉害,你孤身一人……”
“谁说我孤身一人了?父皇,我正想找您借些人手呢,您能不能给我多找几个擅长配制各种药米分的大夫?还有我要一批手艺好的铁匠,先准备三十多个,还有擅长编织渔网的渔夫也要几十个,对了,父皇,盐铁乃是官府管着的,我府上并没有多少,您再给准备一些铁矿吧?豆油也要几百斤备用……”白春笙说着说着怕自己忘了,便随手揪过负责记录皇帝起居注的史官,抢了人家的笔墨纸张,唰唰唰写了满满两大页纸的清单。
“你要这些做什么?”
“父皇,那些水妖虽然凶悍,可并非不可战胜,您相信儿臣,儿臣也是水妖,自然知道水妖们的短处在哪里……”白春笙冷笑,这种时候就不要说什么同族情义了,他两辈子好不容易才脱单,坚决不要做鳏夫!
“你是说,你有法子?”皇帝藏在袖中的大手猛然攥紧!他竟然忘了,白春笙也是水妖!这个世界上,如果真的有什么人能知道那些水妖的软肋的话,那大概就只有他们的同类了吧?
“父皇,事关前线战事,为防意外,这些计策,请恕儿臣不能透露。”白春笙攥紧了手中的猫咪发带。他相信他家猫爷肯定还没死,一定还在某个地方等着他去找他!
而在那之前,拿下瀚岚国,才是确保所有人平安无事的根本!
“哈哈!好!有志气!不愧是朕的好儿媳!你若拿下瀚岚国,朕定然重重有赏!”皇帝绷了大半日的脸终于阴转多云,只要白春笙能替他拿下瀚岚国,到时候他未尝不能在东海赏他一座岛屿为封地,也算是没让他白忙活一场,反正他原本的打算,本就是让王鲲风今后带着那些半妖镇守东海的。
“父皇,既然如此,那事不宜迟,儿臣回去准备准备,这些人手和物资?”
“放心!待你出发之时,让他们随你同去就是了,笨重些的物资便不带了,朕赐你一道圣旨,等到了东海,要用到什么,原地征发便是!”
九日后,东海岸边,白春笙披着披风,定定地看着平静的海面。
昨夜他率队抵达东海,当夜便召集前线将领商议大军进攻事宜,那些老将们见陛下竟然派了如此年轻且毫无战斗经验的小白脸过来,本是不想搭理他的,直到白春笙捧出了圣旨,他们才不得不承认,这位还真是陛下亲自指派的监军!
是的,皇帝给白春笙安排的职务便是监军,这个职务按理说是没有调动大军的权限的,所以让郡王妃来担任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可是,这个职务虽然没有决定权,但是有否决权,也就是说,今天开始,东征军想做什么决定,都必须征求白春笙的意见,这就有点要命了。
如果陛下随意指派一员大将过来,他们都能找个借口丢他去坐冷板凳,可是监军就……你今天敢丢他去坐冷板凳,过几日告状的折子就要被送到御前了,人家的折子可是能“上达天听”的。
白春笙也没跟他们客气,当天就霸道总裁附体,直接宣布要征用东征军随军的将作坊,用以制作对抗水妖的秘密武器,并且为了防止泄密,还让带来的御林军亲自把守将作坊,连他们都进不去,简直可恶!
再可恶,也没人敢说什么,没看到那几位宗亲都安静如鸡了吗?
他们开战第一天就弄丢了人家郡王妃的夫君,也难怪人家不肯再信任他们这些人了。
白春笙站在岸边观察了一下,这里距离瀚岚国最近的一处岛屿,顺风的话,乘船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就能到了,倒也不算远,只是,听那些将士们说,这处岛屿之所以难以攻克,就是海岛附近遍布暗礁,暗礁上长满了各种贝壳,那些贝类年复一年地繁衍生长死亡,留下了密密麻麻锋利无比的贝壳,寻常人但凡被卷入水里,属于人类的皮肤瞬间就会被锋利的贝壳划破,简直如承受千刀万剐的刑罚一般,水面瞬间浮起大片的血色,这段时间,他们已经有不少将士失血而死了。有的来不及打捞,甚至被追着血腥味而来的食肉类海鱼活活吞了。
该怎么对付这些暗礁和贝壳呢?
等等!那些水妖,按理说应该也十分惧怕这些锋利的贝壳吧?他们是如何穿梭于暗礁之间而不被贝壳划破肌肤的?
“郡王爷,那些河蚌简直是岂有此理!都说了我们不曾吃过什么河蚌,为何还要将我们囚禁于此?”东海,一处不知名的荒岛之上,几只毛色驳杂的田园喵正围着一只虎斑大猫愤愤不平道。
他们都是跟着清河郡王出征的半妖,有的出身权贵,有的出身市井,然而,无论出身如何,当他们生下来被发现是半妖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他们被抛弃的不幸的一生。愿意跟着清河郡王一起出征东海,也不过是不甘心一辈子就那般庸碌,想要靠自己的力量给自己博一个锦绣前程罢了。
可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前锋营没有死在战场上,却无缘无故被这些可恶的河蚌给裹挟到了这不知名的荒岛上。
常年在陆地上生活的妖都知道,下了海,四面都是一模一样的海水,没有罗盘,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即便能分清,也不知道哪里可以上岸,茫茫大海上,哪怕只是稍微偏离一点点路线,就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不过,这并不是他们不敢离开这个荒岛的主要原因。
主要原因,自然是那些游荡在荒岛外的该死的蚌精们!
那些蚌精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将他们裹挟到此处,每日都要追问他们是不是吃过一只蚌精,河蚌又腥又臭,壳硬肉少,谁会吃那个?
谁知道那些蚌精根本不相信他们的话不说,反倒是找了些奇怪的海鱼将这处荒岛围了起来,那海鱼看着平平无奇,他们但凡一碰上海鱼的身体,海鱼便会瞬间如充气一般变大,背部还会长出许多可怕的锋利的骨刺,那骨刺剧毒无比,别说凡人了,他们这些半妖被戳破了皮肤也会瞬间陷入昏迷,折损了几人之后,郡王便下令让所有人原地待命,不许随意下海。
只是,一直等在此处也不是个办法,况且四面海中都有那怪鱼把守,他们连下海捕鱼都不敢,只能趁着退潮的时候,在海滩上寻觅些退潮留下的小鱼小虾之类的勉强果腹,饿的都快脱毛了!
王鲲风抿着嘴站在岸边的一处巨石上,目光深沉地看着眼前的茫茫大海,习惯性地摸了摸腰部的位置,发现挂着绣囊的地方早就空了,顿时十分烦躁地拿爪子挠了挠脚下坚硬无比的岩石。
该死的!怎的竟把那只河蚌送他的绣囊给丢了?那里面还有自家河蚌的蚌珠呢!
那些蚌精问他有没有吃过一只河蚌精的时候,他就猜到他们大概是认识自家河蚌、甚至于可能就是他家河蚌失散许久的亲人,可是,这些蚌精明显是瀚岚国请来的帮手,脑子可能也有点问题,也不知道私底下找他询问,就那么当着敌对双方的面大喇喇地问了出来。
他怎么好在那种场合代替自家河蚌跟他们认亲?
一个不好,双方都有可能被扣上一个“勾结外敌”的帽子。
他倒是无所谓,大不了事后向他那个皇帝爹解释清楚就是了,东征军的将领们都知道自己乃是陛下亲子,就算他真的犯了勾结外敌的叛国之罪,这些人也不敢拿自己怎么样,只会将自己押解回京让陛下定夺。
可是,那些蚌精就不一样了。
他不知道那些蚌精到底为什么要帮着瀚岚国对抗东征军,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有什么人质或者把柄扣押在瀚岚国国主的手中,一切都不确定的情况下,但凡有点脑子的,都不会贸然认亲,万一因为他的一时冲动害了这些蚌精,到时候查出这些蚌精真的是自家河蚌的亲人,那可真是药丸……
王鲲风的脑子迅速转动着,想着有什么法子可以单独和那些蚌精对话。
他也很想知道,这些蚌精,到底是不是自家河蚌的亲人。
如果是的话,那他们此番东征,便可省去许多麻烦了。他现在已经差不多可以确定,这些蚌精十有八九就是自家河蚌的亲人,不是亲人也是认识的,否则的话,不至于仅凭他与河蚌成亲后身上沾染的河蚌的气息,就误以为他们曾经吃掉过一只河蚌精……这脑子看着就是他家河蚌的亲戚!再不会错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