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小子!本王字云衡, 往后便唤我衡叔好了, 你这里破破烂烂的,打算将本王安顿在何处?”
“侄儿家贫,这屋子还是赁来的,没法子, 只能委屈您老住在我那屋子里,我与我兄弟凑合几日罢了。”
“什么?你让我住这破屋子?”鱼鳞叔好看的一张脸瞬间扭曲了起来。
“要么住我这里,要么住到县衙大牢去,您选一个吧?”
“哼!!!”鱼鳞叔气哼哼地一甩袖子进屋去了, 他老人家在皇城被人伺候惯了,竟连骡车里的行李都没拿就进去了。
按照往常的惯例, 这些琐事的事情,都是有身边伺候的人去安排的,安排好之后还要向他汇报一番,他缺了什么东西了便吩咐下去,让下人去找,自己是从来不管的。
不过,鲲哥可没打算惯着他这脾气,将骡车卸下来,车里的包袱全部丢到房间门口,冲着里面十分没礼貌的喊了一声:“行李放在门口了,你自己收拾一下!”
说着便提着一个小包袱,一只手拖着他家河蚌去对门白春笙他们的院子了。
“那个,鱼、鱼鳞,真的是你叔父?那不就是朝廷的王爷?”关起门来,白春笙十分不信任地看着王鲲风。
“哼!他算是哪门子的王爷?不过与我和三郎一样,都是半妖罢了。”王鲲风冷哼一声,喝了半盏茶,将这一路的事情简单和白春笙说了一下。
这位鱼鳞叔,按照皇族的辈分来说,确实算是他的叔父,严格来说应该是堂叔。他的生父乃是先皇的同母弟弟,不过,这位的运气比较好,虽然生下来就是半妖,但人家幼崽时期长得好看啊!且他出生的时间好,正好赶上先皇他们那一辈没有多少子嗣的时候,即便是半妖也照样得到了皇族的照拂,虽不能册封亲王,一个郡王还是没跑的。
谁知道这位鱼鳞叔和前太子,也就是现在的皇帝陛下从童年时期就不对付,近日又因为行事荒唐、将御赐物件随意卖给相熟的朋友,被陛下逮着小辫子下旨狠狠训斥了一番,褫夺了他的郡王爵位,降为国公。
皇族出身,但凡有点儿脸面的起码也是个王,偏偏他就被皇帝降为国公了,鱼鳞叔哪能忍得了这份气?当即便丢下国公府众人,毅然决然地带着金银细软离家出走,呸!是云游四方去了。
对外只说皇城空气污浊,住的都是些全无心肝、披着人皮的猴子们,拉了满皇城的仇恨,飘然远去了。
皇帝气的半死,没等他走出皇城便下令将他的爵位从国公降为最末等的县男,并且还要追究他损毁御赐物品的大罪。
鱼鳞叔叔拉仇恨是一把好手,逃命的本事也不赖。一路从皇城逃到了州府,州府的官员哪里敢接手这么个烫手山芋?只能赶紧找人快马来清河县报信,请另外一位皇族血脉的王府公子过来救场了。
都是皇族半妖,应该会有共同语言的吧?
事实证明,虽然都是皇族半妖,脾气差的人也照样不对付,什么同病相怜?气场不合的人在一起,日常就是一个字:怼!
“我看这位鱼鳞叔还不错啊,你怎么看起来一点也不高兴的样子?”
“还不错?你是不知道,当年先皇仙逝的时候,本来给他指了一块封地的,谁知道这人作死,非要说凭什么别的皇族都住在皇城,为啥非要把我发配到封地去?还说当时的太子,也就是现在的陛下看他不顺眼,故意请先皇用一块小小的封地打发了他,太子本来已经不打算和他计较了,谁知道他竟然卖了当年先皇赏赐的御用物品……”
“这可真是花样作死……”白春笙听得目瞪口呆。
这种事情,如果是他们家鲲哥做出来的话还情有可原,毕竟皇族对他家鲲哥确实不咋地,心怀怨恨也是正常的。
可是这位鱼鳞大叔,听鲲哥的意思,先皇对他一直都不错的,结果先皇刚走没多久,他就把人家生前赏赐的御用物品给卖了,先不说随意买卖御赐物品本就是大罪吧,就是他们寻常百姓人家,也没有长辈刚去世,就将长辈生前馈赠的东西给卖掉的,这是对逝者的不敬吧?
若是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变卖家产求个温饱也算合情合理,可这位鱼鳞叔,明显就不像是缺了吃喝的样子吧?
“就让他在这里待着好了,等他烦了,自然就离开了。”王鲲风浑不在意地说。
“那也只能这样了,不过,你就这么住进来,外面的人会不会说什么闲话啊?”看着大喇喇占据了自己半张床的猫爷,白春笙的脸有些发烫。
他们之间除了最后那一关,基本上该做的都做过了,现在突然住到了一处,还是成亲之前,虽然都是男子,外面只怕也是要说闲话的吧?
“哼!这鱼街上,谁敢说我王大郎的闲话?”猫爷左右蹭了蹭,觉得不过瘾,干脆变成了猫,整个猫扑到被褥上,懒懒地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随即将自己平摊在褥子上,变成了一块虎斑纹的不规则形状的猫饼。
“也是~那你躺着歇会儿吧,这一路折腾的,估计累坏了,我去给你做点儿吃的,今日有新鲜的泥鳅,还有我自己腌的鲊酱,不如给你做一碗鲊酱蒸泥鳅吧?那个盖在粳米饭上面味道不错,昨日三郎来我这里,我给他做了一碟,他就着那个,一口气吃了三碗粳米饭呢。”
“三郎又过来蹭吃啦?”猫爷十分不爽地问道。都是分了家的猫了,还来大哥大嫂这里蹭吃蹭喝,成何体统?
“哪有!三郎过来和我商量那窑厂的事儿,聊着聊着就到了饭点,我便没让他走,做了两个菜,我们俩凑合着吃了一顿。”
“他还与你聊了许久?”简直是无法无天!趁着哥哥不在家,竟私下找嫂子聊了许久?还在嫂子这里吃了饭?三郎那小子真是胆儿肥了啊!
想到三郎小时候还曾经想要娶这只傻河蚌,猫爷整只猫都不好了……
白春笙看到他一个猫在那儿趴着,还以为是累了呢,小声地关上房门,走到外面准备做饭去了。
先从灶台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了一个陶罐,用竹木做的勺子从里面舀了大半碗鲊酱出来,白春笙做的鲊酱,其实就是作坊里做鳢鱼脯剩下的一些边角料,将散碎的鱼肉洗干净,剁成玉米大小的肉丁,然后加入盐和其他调味料腌制好,拿到外面晒两天,晒到表面发硬之后,盛在竹匾里熏一下,这样的鱼肉丁可以保存很久。
做好的鱼肉丁,想吃的时候拿出来一些温水泡发,沥水后,热油锅,加入葱姜蒜和切成段的干辣椒,爆香后,放入半碗甜面酱,加入泡发的鱼肉丁不停翻炒,等到甜面酱炒得喷香,里面的水分都炒光了之后,一碗鲊酱便做好了。
做好的鲊酱可以直接拿来拌面吃,也可以抹在馒头上做酱料吃,还可以拿来蒸菜。神奇的是这种鲊酱不管蒸什么菜,做出来菜都有一股鱼的鲜美,做成了之后,白春笙就一直很喜欢用这种酱蒸茄子蒸豆角蒸南瓜蒸各种蔬菜,拿来蒸豆腐也超级好吃,三郎在他这里吃过一次之后,便厚着脸皮讨走了一坛子,大约觉得不好意思,转天又给他送了半桶新鲜的泥鳅回来,也算是泥鳅换酱了。
将新鲜泥鳅剖洗干净,依次码在盘子里,上面盖上一层鲊酱,舀一勺豆油浇上去,挖了两碗粳米出来,淘洗后放入大锅加水,将一个蒸菜的竹蒸笼放在上面,先把泥鳅放上去,然后开火煮饭蒸泥鳅。
趁着这个时间,他又切了三个大茄子,上面舀了两勺鲊酱盖上,切了两块豆腐,也盖上鲊酱,等到蒸笼里冒出热气,里面的米饭咕嘟咕嘟开始冒泡之后,打开锅盖,将这两个菜放进去继续蒸,等到米饭熟了,菜也熟了,之所以不和泥鳅一起蒸,是因为这蔬菜和豆腐都比较容易熟,蒸的时间太长了就容易化了,反倒不好吃了。
“贤侄,你做的这是什么东西?如此鲜美!本王从未闻过。”一只黑黄相间的虎斑纹大猫不知道何时蹿到了他们家屋檐上,探着毛绒绒的大脑袋,垂涎三尺地看着还在冒热气的饭锅。
“额~鱼鳞叔若是不嫌弃,不如与我们一起用个便饭?”白春笙楞了一下,随即出言邀请道。人家长辈都问你做的是什么菜了,很明显就是想一起吃饭的意思,他一个晚辈,总不好晾着长辈,自己和鲲哥两个人关起门来用饭吧?
“什么鱼鳞叔?叫我衡叔便是。”黑黄相间的虎斑纹大猫飘然落地,嗅了嗅灶台上发出的诱人鲜香,转身向门口跑去,“本王先回去换身衣裳,再来用膳。”
一盏茶不到的功夫,迅速换好衣裳变成人形的王瑜临广袖翩然地出现在院子里,看了看那长的几乎快要拖到地面的广袖,白春笙无语半晌,心想等下吃泥鳅的时候,您就知道装逼的代价了。
屋子里,闻到蒸泥鳅的鲜美滋味的猫爷,早已变成人形,穿上了方便撸起袖子大口吃喝的窄袖衣衫,刚推开门准备帮自家河蚌精端菜呢,就看到他那个糟心的堂叔穿着一身月白色忍冬纹的广袖长衫站在院子里搔首弄姿,脸色瞬间便沉了下来。
“小叔这时辰不去酒楼用膳,怎的还在这里?”
“白贤侄请本王吃饭,正所谓盛情难却,本王也许久没有吃这般乡野风味了。”王瑜临挥了挥长袖,将两只手背在背后,大喇喇地便越过王鲲风自顾自的进屋坐下了。
王鲲风:“……”好想把这老东西丢出去!
“鲲哥,你去坐着吧,这蒸菜很烫,我放在木盘里端进去好了。”担心自家猫爷烫着,白春笙忙让他闪到一边,上次这家伙就是帮他端菜的时候毛手毛脚的,差点没把自己烫成一只斑秃猫,他可再不敢让这位爷来端菜了。
“那两个小厮呢?”猫爷知道自己做这些琐事不行,也不敢去添乱,便站在一边生气道。
“这几日天气好了些,我身子也没之前那么难受了,让他们跟在身边也不自在,便打发他们去作坊帮忙了。”白春笙不太习惯身边有人跟着,之前是没办法,身体好点之后便打发他们去作坊了。
“也是……”猫爷想着那两个小子也不小了,整日跟在白春笙身边伺候着,想想就心塞,打发出去也好。
“你真想帮忙便帮我去柜子里拿些碗筷汤匙吧,拿三个人用的就行了,今日三郎应该不会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