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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留下,徒儿替你跳。
  山岳一般冷硬坚定的大舜国师僵住了,他于剧痛之中恢复了片刻清明,又把刚才师悯慈的话思考了一下
  这厢师悯慈已经放下了他师父,站起身子,师悯慈独自一人,头也不回地向着炼器炉走去
  悯慈!!!师却尘这才反应过来师悯慈要做什么,已经废掉双腿的他从剧痛中支起身子大喝着:不要你回来!!
  师却尘用尽最后一丝理智双手结印撤掉了国师府四周的结界,他大喝着:来人!快来人
  最终,师悯慈被人拦下,大舜皇帝景骋原亲自出面,与仙宗几位掌门沟通之后,才保住了师却尘。而师却尘虽废掉了双腿,但多少算是保住了一条性命。可却是在太阴业火咒力加持下,他身体早已变得如残破风灯一般,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弱下去,就算是活,也没几年时间可以苟活。
  师却尘并不畏死,他自觉人之生死皆有命数,可他的徒弟却不这样觉得。
  师悯慈走遍大江南北,寻遍佛刹古寺,吃了无数苦头,为了给他师父求得续命之法,他甚至想尽了一切办法。
  直到癸巳年八月初七,师悯慈兴冲冲地找到他的师父,他告诉他师父,他已经找上了桃溪涧,不日便可领他师父前去诊治。桃溪虽立门不久却汇集天下名医,他师父的病一定能在桃溪治好。
  师却尘本早就想要放弃了,却在看见师悯慈眼中的光芒时心软了下来,明明自知自己早已无药可救,那一瞬间师却尘还是点点头,答应了师悯慈。
  而后,师悯慈师徒二人便去了桃溪涧。
  可桃溪涧终究也没能将其医好,此事不了了之,师却尘早已料到这样的结局,只摇头笑笑,安慰了师悯慈,便回到皇宫之中。
  然而就在当月十五回宫的那一夜,震惊仙门的桃溪涧灭门惨案便发生了。
  师却尘不停地告诉自己:他与师悯慈在这期间,从来都是形影不离,从未分开片刻。
  那时辰极宫满园的栀子皆开了,师悯慈在一旁,将宽大的衣袖系在背后,安安静静地捣药。师却尘就在一旁观察着他的反应。听到桃溪涧被灭门的消息后,师悯慈却也没有表现的太震惊,只是嘱咐传信的小童不要惊扰了师却尘,以免耽误他养病。
  师却尘看着立侍在一旁的师悯慈,他颤了颤,张了张嘴,最终没有将那个问题问出口。
  桃溪涧之灭门,与你有关么?
  他回想起很久以前,伏虎禅寺那些高僧失火那一夜,他曾经厉声质问师悯慈,这件事与他有无关联。
  师悯慈没说什么,只是决绝地拔下头上的木簪决绝地刺向胸口,要以自裁断送自己。
  如今,经年以过,桃溪涧重蹈覆辙,可师却尘却再也不能问出师悯慈这个问题。
  怕什么呢?
  怕他伤心?怕他失望?怕他纯黑色的瞳仁里满是泪水?怕他觉得难过?
  师却尘心里没有底,但他不敢怀疑师悯慈,可他依旧怕这一切到头来最终是自欺欺人。明明他的预感已经是那样强烈,明明百里之外驭器之术是他教给师悯慈的,可他还是不敢去问。
  悯慈
  师却尘坐在轮椅上,探出半个身子,在栀子花林里颤声唤他。
  嗯?师父,何事?师悯慈停下手中活计,穿过花林踱步过来,在栀子的芳香里,他微微弯腰,轻声问道。
  师却尘却是没说什么,只是略强硬地将他带入自己怀里,然后死死抱紧,轻轻地抚摸着师悯慈的头发。
  师悯慈愣了愣,他浑身一个震悚,却是动也不动,单膝跪下,任凭师却尘抚摸。他亦环住师却尘越发单薄的身子,将手指插入那男子银白的发丝之中。
  你一直都在我身边,对吧。
  师却尘哑着嗓子低声问。
  师悯慈默了片刻,坚定地回抱了过去,力气大的吓人。
  师父。师悯慈顿了顿,之后柔声说:我一直都在你身边。
  那就好,那就好。
  师却尘轻声说着,这话并不像是说给任何人,倒像是说给他自己一般。
  呵。宫展眉听罢,只是冷哼一声:所以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自欺欺人地任由他在外行凶,做些丧尽天良的事
  宫展眉话未说完,却被澹台莲拦下了。
  澹台莲眼神明灭,他只摇了摇头,叫宫展眉不要继续说下去。
  师却尘没再说一个字,他只闭着眼睛,仿佛睡着了一般。一时间,徒留下满园的寂静。
  多谢国师大人,此番叨扰多有得罪,告辞了。澹台莲轻声说,转过头便往门外走。
  啊?咋?啥?这就走了?还蹲在石头凳上的曲遥懵了,他茫然看向澹台莲,这事情还没问出个所以然他师叔就要撤走了可澹台莲只是给了他一个叫他闭嘴的眼色,便没再说什么别的。
  宫展眉负气叹息一声,摇摇头,只能顺着澹台莲的意思,向外走去。
  国师大人今年府上的栀子开的真好。澹台莲临走之前只很轻很轻地说了这样一句话。
  想来是有懂得莳花的人亲手照料,把他们照料的很好。
  师却尘的身子猛地僵住。
  只一瞬间,伪装的强横刚硬与不理世事瞬间崩塌成一摊心头久涸的血。男子如瀑般银白色的长发几乎在一瞬间堕化至透明。
  背对着那三人的师却尘愣了一瞬。
  天地崩殂,泪流满面。
  片刻之后,曲遥听见身后轮椅微微转动的咯吱声。
  可以水银杀之。
  师却尘颤声道。
  曲遥等人心里一惊,已至门前的三人同时回过头去!
  可师却尘的声音极度沙哑而绝望,似是个受了重伤的人将死的一刹那说出来的。曲遥回头看向师却尘,却见他没有回头,银白的长发被风肆意卷起,仿佛空中有精灵在温柔地爱抚着他。
  耳后三寸,翳风穴
  师却尘努力遏止着泪水,他颤抖着捂住胸口,似是在用着全部的气力交待遗言一般。
  他以天河弱水淬炼己身时,势必没有淬炼翳风穴那一处
  因为那处穴位,他始终都封着针的。
  那是他唯一的死穴以锐器浇铸水银,插入他翳风穴便可杀之。炼器之人的血液若是碰上水银,必要万劫不复,飞灰湮灭
  师却尘不再说话,那厢宫展眉和曲遥依旧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之中,只有澹台莲不语。
  曲遥颤了颤,满眼不可置信。
  澹台莲转过身子,理顺长袍与颈间龙华衿,他弯下腰,在一片沉默之中,向背对着他的师却尘大拜。
  多谢国师。
  澹台莲沉声说。
  语毕,澹台莲便拉着剩下两个人跨出了太微殿的大门。
  事不宜迟。澹台莲出门之后颦眉沉声说:师悯慈唯一的弱点想来就是耳后的翳风穴!而我们要做的就是从这处破绽里,向他体内注入水银,如此,师悯慈可杀!
  曲遥张着嘴,默默竖起大拇指。
  师叔你是真的牛曲遥拍手赞叹:说实话,我到现在没看出门道,那国师看着油盐不进,而且明摆着就是护犊子,你是怎么就给他摆平的?
  宫展眉也一脸愣怔地看向澹台莲。
  澹台莲沉默片刻,转过身子。
  那一刻我就在想,如果今日,坐在轮椅上的人是我,而有人破门问我如何才能杀了你,我该怎么办
  蓬莱的玉清尊者颤了颤,微微阖眼,摇了摇头。
  曲遥听罢,呆愣在原地。
  太过残忍。
  澹台莲轻声说。
  曲遥默了默,往回走了几步,回到了那太微殿大门口处。
  栀子的香味还缭绕在空气之中,可大门紧闭,曲遥耳力极好,他颤了颤,但听那太微殿的园子里,传来几声没能抑制的嗫嚅和啜泣。
  那声音极低沉,极痛苦,那人拼死压抑着,依旧抵挡不住剜心般的苦。
  曲遥,走吧,不要听了
  澹台莲默默拍了拍曲遥的肩膀说。
  栀子花的香气是那样热烈而浓郁,花林之中,银发的男子终究再忍不住,他死死捂住胸口,哭至声嘶力竭。
  没有谁负了谁。
  只是喜爱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杀boss的法子出来了ww
  快完结拉快完结啦~可以一口气宰啦很肥啦啦啦~
  在此保证结局合家欢!大团圆,支线主线过大年!感谢在2021042317:18:59~2021042616:17: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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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4章 、极夜前夕,蓬莱将倾(一)
  此刻,天空阴沉的可怕。
  九州各处天时异变,各地竟在春夏之交纷纷降雪。仙宗静肃庭内一派寂寥,却是在一片萧索之中,一名身负诸多卷轴的画师模样的男子偷偷摸摸走向仙宗大宗主谢景奕的卧房。
  画师模样的男人左顾右盼确定无人发现他的踪迹后,才终于敲响了谢景奕的大门。
  谢景奕开门,探头出来,见来者是他,便不多作言语,将画师模样的男人引入房内。
  大宗主那画师笑道:都已按着您的吩咐画好了,画了几个版本,终究不知哪个版本最像,于是我便将现下手里的几个版本都给您带来了,请您品鉴过目
  谢景奕听罢,眼中精光大盛,立刻展开画轴。
  画上画的,竟皆是同一个人,每一张画中男子的眉心,皆开着一朵莲花。
  几张画看下来,谢景奕的眉头越皱越紧,画师本来自信满满,却看着谢景奕的这副样子,心中越来越没了底。
  小人其实极擅工笔人像,若有个参照,本来该是画的极像的,但您说世间一切皆不及其驭剑捏诀时的宝相庄严,此人庄雅殊胜之中带着几分隐隐的慈悲,额上那朵莲花更是熠熠生辉这简直天上地下难觅啊!况且我又没见过蓬莱的这位仙长,便略没了些主意
  那画师搓着手道。
  画师小心地看着谢景奕的表情,他面上虽然极度恭谨,可心里却是对谢景奕鄙夷不堪。
  好好一个仙宗大宗主瞧着是刚正不阿,背地里竟喜好干些极腌臜的勾当。不修些正缘善果,整日里自渎意'淫,自渎意'淫也就算了还喜好男风。喜好男风也就算了,不想还好老头那一口
  画师扫了眼谢景奕的模样,谢景奕乃是仙宗历代宗主之中最为年轻的一位。本来长得也不算是丑,况且他面皮极白净,眉眼间虽带着股阴柔狠戾之势,可勉强也算得上是英俊。再加之其早早便任职仙宗大宗主,仙宗诸派里追求他的女眷不在少数。
  然而鲜少有人知道,谢景奕拒绝仙宗那些莺莺燕燕并不是因为心无罡碍,一心向道。而是他疯狂恋慕那蓬莱三尊之一的玉清尊者。
  澹台莲。
  画师乃是个普通人,为辰极宫的皇家画师,专给皇上选妃之时画像的。此人虽极擅工笔人像,但并不熟悉仙宗之中这些修仙之人的境况。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画师根本没见过澹台莲,更没有个参照物,故而只能凭借谢景奕的只言片语去描摹。
  等等你这画的是谁?谢景奕拿出一幅画,指着画上的老头颤声问道。
  嘿嘿。画师激动的搓手:这澹台莲小人虽没见过,但小人见过他师兄澹台观止!我琢磨着澹台莲既然修为功法皆在澹台观止之上,那年纪势必比澹台观止大。澹台观止都已经秃瓢了
  画师没意识到谢景奕越来越阴暗的脸色,继续滔滔不绝地介绍。
  这副相的开脸是照着释迦佛画的!这殊胜!这宝相!无人可比!想来这澹台莲头上毛发也该不甚茂盛,稀疏的很,这副画参考的乃是孔子像
  但见那画上是一老头,寿星公般额头上的皱纹里,画着一朵美丽的莲花。
  滚!!带着你的画滚!!
  谢景奕气的脸色发白,那画师一见谢景奕大怒,立刻吓得跪在地上逃走了
  谢景奕骂走那画师后,坐回了太师椅上,他长叹一声,从桌下掏出了一幅画卷。
  那画卷已是极有年头了,谢景奕极小心地展开画卷,那画中男子额间是一朵金色的莲花,他右手执剑,左手比作剑指,水墨画成的光晕便散开在他的指尖,纷纷扬扬,仿佛光羽凝成的花瓣。
  谢景奕这样想着,鬼使神差地抚摸上那副画卷,他用手指一点一点描摹着画卷上的男子,之后在无人之处,脱下外裳解开了腰带
  正当他喟叹享受之时,只听一声巨响轰鸣!巨大的烟尘和恐怖的震颤自他身后炸开!
  整个含熙堂的院墙被彻底炸穿!谢景奕没来得及做任何防备,便被紫光活生生弹开老远!只听咔嚓一声,谢景奕只听自己的小腿骨活生生断掉了
  咳咳咳哈哈哈哈咳哈哈哈哈
  一个人影自漆黑的废墟之中缓缓走来。师悯慈带着一身可怕的紫光,他大口大口咳着鲜血,捂着胸口,似是承受着极度的痛苦,整张脸上遍布狰狞的黑色血管,整个人的笑声里,是扭曲而邪狞的喜悦。
  没想到,用了淬炼之术后我只用了一日便将那殒生玉吸收进了体内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师悯慈癫狂地大笑着,他凛起眉毛,原本阴柔如女孩般的面容此刻全是狠戾和凶煞他周身邪气四下流窜,黑色的气旋在他身侧盘桓围绕。
  如今大业已成!殒生玉已经被我吸收!此刻我已天下无敌!只差一个释天尊转世肉身,我便是那俯瞰苍生,摆弄命格如算盘的待我调息片刻!便杀去蓬莱!向他们蓬莱要曲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