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于美人后,楚玉惜学黛玉扶着心脏,疲乏摆摆手:“赢也不是输也不行,这姐妹眼泪怎么这么多?”
最后以楚玉惜故作略胜一筹为结局,于美人才依依不舍离开了。
沈婕妤托着脑袋笑道:“怎么样,还嘲笑我不?”
两人笑闹一番,楚玉惜正色道:“陪我去太后的乾宁宫走一趟吧。”
“还是因为要去寒山寺那事儿?”
“不然呢?”楚玉惜伸着懒腰,整理衣冠后带着人往乾宁宫走去。
“这次谁都一同前去了?”沈婕妤觉得要走也清静。
“于美人、李答应之类的。”于美人会去青灯古佛处确实让人有些意想不到,好像总觉得不太真实。
两人到了之后,意外发现长青宫安婕妤也在,没有严荟炜再用药刺激,后面几个月恢复地有些起色。
如今看来,安婕妤跟先前无恙的样子没差多少,依然温文尔雅、端庄秀丽。
站在太后身边,笑着说些体己话。
只是那神情里挥之不去的憔悴、哀伤,像是与生俱来的,一眼就看得到。
见礼之后,太后招手叫她们过去,笑着问了句:“是有事情吗?”
楚玉惜笑得讨巧,跟着太后手势端庄坐下:“没有,就是念着您,过来看看。”
“有心了。”太后点点头,转头看着安婕妤拍拍手,跟楚玉惜说道:“哀家方才问了安婕妤的意思,她也有心陪哀家去寒山寺,这后宫清冷了、你们便要好好相处。”
“聆听母后教导。”楚玉惜和沈婕妤听了这话,都起身再行礼,深受教导的样子。
思虑片刻,楚玉惜还是开口问了声:“安婕妤的身子,担得住舟车劳顿吗?”
先前楚玉惜不定时去长青宫看她,能感觉到多次折腾用药对她的身体有副作用,现在都不用把脉也能看出安婕妤气弱体虚。
周身好闻的百合花香,也都变成了浓郁散不去的苦药涩味。
提到这话,太后笑意淡了下去,拍拍安婕妤的手,面露惋惜。
看得楚玉惜和沈婕妤都心头一颤,有了不好的预感。
倒是安婕妤很自然淡笑,成了整个屋子里笑得最好看的:“多谢姐姐关心,妾身请太医看过了,活不过三年。”
虽然心里有了准备,听到这消息依然是浑身一颤,眸光露惊讶,再一看她坦然的样子,倒是显得她们心里多想。
楚玉惜咬了下唇,不忍心地轻声问道:“妹妹若是信得过姐姐,便让姐姐看看如何?”
虽然她不敢说一定能延长寿命,但是总不能看着这么个大美人儿香消玉殒吧?
安婕妤眼捷颤颤,苦涩笑了下:“妹妹没有不相信姐姐医术的意思,只是自己身子状况自己有数,不用多个人心里跟着难受。”
她昏迷后众人的反应及后面事情的发展,又是如何猜不出当时的情况?
严荟炜如何骗她、甚至最后想杀她于无形,楚玉惜如何帮她到现在,心里有数。
更别说,她当时自己亲自喝了红花,还对楚玉惜很防备,如今看来确实自己狼心狗肺了。
能猜到她现在的情形肯定是失望了多次以后,慢慢接受了事实。
可楚玉惜心里还是觉得心疼,眼睁睁看着一个生命在眼前陨落,身为医者如何不痛心?
她面色认真,执着坚持说道:“或许我没什么办法缓解你的症状,但我可能会在另一方面帮到你呢?”
安婕妤瞒不到她,索性叹口气将皓腕伸了出去,楚玉惜接住搭了脉,目光沉静坚毅,面色凝重。
脉相很乱,气血两亏,病灶入肺,确实活不太长时间。
恐怕太医说的三年都一定能活到。
到最后,安婕妤也没什么期望了,只是淡淡抽出了手,说了句:“有劳姐姐费心。”
楚玉惜哽了下,顿了顿问了句:“如果我有办法让你多活两年,你会不会选择留在这?”
喝药、针灸、静心调养,可以多活几年的。
然而安婕妤早已猜到:“不必,人生苦短,没必要把视线一直局限在一个地方。既然妾身说了想跟母后去寒山寺,便定是要去的。”
太后心思难猜,神情复杂看了满屋子的人,叹了口气。
楚玉惜没权利要求别人怎么样,心不在焉陪着太后说了会儿话出来了。
沈婕妤跟出来,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你别难受了。”
被安慰的楚玉惜摇摇头:“难受的不是我,我只是觉得可惜。”
“可惜我没有早些听你的话吗?”
身后传来虚弱略带微嘲的语气,二人顿步回头,果然是沈婕妤。
转身就见她轻咳,在丫鬟扶持下过来了。
“不是,”楚玉惜过去把她扶起来,摇摇头叹口气:“你听不听是你的权利,我只是遗憾你怎么就这么命苦?”
“方便到长青宫一叙吗?”安婕妤很冷静的邀请她,她点点头应下。
一边的沈婕妤很有眼色打了招呼退下了,留下她们慢慢悠悠揍在青石板路上。
“有想法收留安儿吗?”日后若是真活不久,至少身边有个知冷热的小丫头。
安婕妤苦笑:“不了,本就活不久,不给她添麻烦了。”
日后“克亲”的名头一旦出来,晴然这辈子算是毁了。
到了长青宫,楚玉惜才忽然发现自己真的很久没来这里了。
年前栽下的小苗都已经茁壮成长起来,在春雪的压迫下也有条不紊、从容不迫的绽放、甚至抽出了嫩芽。
院子里也多了很多生气、虽然整体色调没有很活跃,但整个屋子总算是有了人气。
叫人上茶之后,安婕妤挥退了下人,主动愧色说道:“说起来,我得向你承认一件事情,当初的小产是我自己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当时闹的那么大,谁也不愿意看到的。
“我知道。”楚玉惜轻轻吹着漂浮的茶叶,抿了口。
“你知道?”目瞪口呆的人变成了安婕妤,面色复杂难看起来,颤抖了下才继续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默默回忆了下,楚玉惜说道:“事情刚发生不久吧,我查到了。”
愣怔的安婕妤看着她:“所以,你一直是怎么看我的,咎由自取、跳梁小丑?”
“没有,就觉得你很傻,没必要那样的。我想救你,没救成。”楚玉惜呼出口气,带着点可笑的意思。
如果她们当时就能坦诚布公的谈一谈,是不是就不会有后来那么多的事情了?
情绪一下子激动的安婕妤疯狂咳嗽起来,嘴角渗出了血丝,满目难以置信,楚玉惜给她拍着背,叫人拿来了安婕妤的药,让她慢慢喝了。
冷静一些的安婕妤叹了口气:“你知道为什么还要帮我、知不知道我当时怎么看你的?”
“那不重要,我原谅你了。”在你开口向我坦白的时候,原谅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