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柳原以为他是少男懵懂春心羞涩,不好意思,遂苦口婆心一个劲地劝,逼得云钰把心一横,直接说出自己心属肖长离,此生不会再要任何一个女人。
气氛顿时凝固,大殿内冷风阵阵。
柳原如同惊雷灌顶,愣在当场,手中画像落了一地,好一会了才回过神来,赶忙看向四周,好在除了他以外无人听见,额上都冒出了冷汗。
“皇上……您这是……说笑吧?”柳原抹抹头上的汗,殷切看着云钰,希望他点个头,说自己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云钰却摇头,一脸笃定:“朕意已决,并非玩笑。”
柳原觉得腿一软,颤巍巍险些摔倒。
云钰赶忙扶住他,无奈道:“云钰知道老师的良苦用心,只是感情之事发乎于心,做不得伪,亦不由人操控。既已心有所属,又怎可朝秦暮楚?”
柳原急道:“我的皇上呐,你不愿选妃立后,咱们可以暂且放下,可你……你中意一个男人,这……这若是传出去,岂不教天下人耻笑?”他心中急切,此时已顾不得君臣礼数,抓着云钰的手,“皇上刚登位,根基尚不稳固,万不可因小失大啊。”
云钰皱着眉头,道:“这天下民心是靠治国政绩得来,而非朕的后宫得来,若由此便失民心,这个皇位,不坐也罢。”
柳原浑身一抖,面上一阵绝望。
云钰将他扶起来,和声劝慰:“肖长离忠勇过人文武兼备,数次救朕于危难之间,朕的江山有他辅佐,老师大可放心,又何必拘泥于世俗教化,囚困人心?”
柳原挣扎道:“可皇上身为一国之君,若是……若是不纳后宫,如何延绵子嗣,保我大缙香火?”
云钰眉心纠结,半晌后道:“此事朕会处理好。如今我大缙妖邪频出,百姓难安,自当以国事为重,还望日后,老师莫要再提选妃之事。”
柳原长叹一声,轻轻推开云钰的手,拱手告退,口中喃喃着愧对先帝愧对大缙愧对列祖列宗,游魂般走出大殿。
云钰知道这个刺激对他来说非同小可,却并无丝毫后悔犹疑。
他走出殿外,举目而望,日光不知何时失了温度,风变得有些冷硬。
他心中牵挂着肖长离,不知他此时是否平安。
肖长离感到心中波澜微起,仿佛有什么在牵引着心神,抬头看了看天宇。
一抹乌云恰好挡住日光,加上这个地方瘴气弥漫,更衬得世间混沌一片,压抑无比。
第53章 婴尸骨瓮
两人行上荒山, 满目望去蛮烟瘴雾衰草萧肃,荆棘枯树孑然而立,一片萧瑟。唯一的生机便是停在老树上正窥探着他们的老鸹, 真真算得上是枭叫陡心惊, 屺岭如鬼影。
更为诡异的是,这地方虽是坟岗, 却并无坟包林立之景,反而在荒草树丛间丢了密密麻麻大大小小的瓦罐, 有些新一点的瓦罐上还抹有暗红色的朱漆, 仿佛干涸了的血迹。
“这是什么?”苏玳雪不解, 俯身去看,从一个早已破损的瓦罐中看到已朽为白骨的幼童尸骸,纵她是鬼也被吓了一跳。
想必这些瓦罐中装的都是那些夭折孩子的尸骨了。
肖长离大致看了看, 道:“这是此处的殡葬风俗,小儿魂灵孱弱,恐埋在土中灵魂无法超脱,故而不满十岁的小儿夭亡后皆不可埋葬, 需将其尸身置于瓮中,留有气孔抹上朱漆,以此代指娘胎, 望有朝一日得以复生。”
苏玳雪恍然:“原来如此,这么多小孩的鬼魂乱窜,难怪要出乱子。”她看着满地的瓦罐,揉了揉不存在的鸡皮疙瘩。
凄风暂缓, 幽幽送来一阵怪声,窸窸窣窣咔嚓咔嚓,像是什么被嚼碎的声音。
肖长离凝神环视一周,周身戒备,朝一处荒草茂盛处走去。苏玳雪亦警惕起来,掩去灵息,先他一步过去看看,猛地捂住口鼻,一脸嫌恶。
只见那食婴怪物背对着他们,口中发出咀嚼的声音。他身边满是砸碎的瓦罐,数具小儿尸体被拖拽而出,有新死不久尚且能看出模样的,有早已腐烂萎缩不成人形的。
这怪物竟是饥不择食,吃不着新鲜的胎儿,开始吃这些已死的了。
苏玳雪若还有身躯,恐怕早已吐得昏天黑地。
这怪物吃得正香,还未发现他们,苏玳雪与肖长离使个眼色,想来个突然袭击一招致胜。
正要出手,她忽然感觉到了什么,看向前方。
前方,苏苏无声而立,荒烟蔓草之间仿佛一抹幽冥而来的鬼影,犹带稚气的脸上满是阴冷之色,曾经灵动的眼眸此时暗沉无光,如同无底的黑洞,动也不动看着他们。
“苏苏……”苏玳雪想要过去,肖长离拦住她,凛然而视:“寒子玉呢?”
苏苏没有丝毫反应,只是缓缓抬起右手,手中一截暗褐色的桃木枝朽如枯骨,煞气盈盈。
他只是遥遥对着蚀罂额头一点,那怪物便是全身一震,张口狂嘶,还未咽下的血肉挂在满口獠牙之上,犹为瘆人。他头上一双铜铃般的眼睛赤红充血,杀意腾腾,猛地跳起身来,朝肖长离当头扑下!
肖长离振衫往一侧避过,那怪物来势凶猛,直震得尘埃四散草屑乱飞,将地上硬生生撞出一个坑来。
尘土扑面,肖长离一时双眼被迷难以视物,只能感觉到凶煞之气汹涌而来,凭借本能躲避,便听“轰”地一声,地上又多了一个坑。
这蚀罂在苏苏操控下战力陡增,苏玳雪见肖长离艰难应对,心急如焚,朝苏苏冲去,斥道:“死小子,我警告你你赶紧给我停手,不然我……我打烂你的屁股!”
此时的苏苏神识尽失,能受这番威胁才怪,瞧都没瞧她一眼。
苏玳雪又急又气,直冲而去,欲破坏那截桃木枝使他无法操纵蚀罂。苏苏面无表情眼中毫无波动,却早已知晓一般,挑起桃木枝,只见一道银电如游蛇般射出,径直从苏玳雪胸口透了出去。
苏玳雪身形一滞,低头看着胸前的大洞,还没反应过来。她是灵体,虽不会因此丧命,灵力却大为损伤,一时难以维继,跌落在地,身形都稀薄了许多。
“莫要硬战,去寻他的原体!”肖长离且战且退,百忙之中将一张定魂符抛给她。
苏玳雪迎上符纸,感觉到由他鲜血引发的清灵之气入体,整个人舒服许多。
但凡邪煞之物化形皆需一个引煞的原体,这怪物由此处婴灵怨气所化,原体必然也是个婴尸,只是这里这么多的瓦罐,一时半会要找到着实困难。
“桃木!”肖长离躲过一击,再次提醒,同时从怀中取出一张他闲暇时画的符纸,夹在两指指尖,驱动魑魅火将其引燃,在蚀罂攻来之时直射而出,打在他脑门上,赢得一息喘息。
苏玳雪会意,忙不迭去寻有桃木的瓦罐。桃木自古为驱邪除煞之物,却鲜有人知桃木若是用多了,一旦沾染污邪,便会成为引煞之物,其邪更甚。
寒子玉表面上一袭白衣一柄桃木剑,颇为仙风道骨,其实暗地里专行恶举,视人命如草芥,在他手中的桃木早已不是辟邪灵物,而是阴煞邪物。
这边苏玳雪急扯白脸找寻原体,那边肖长离艰难应对,已露疲态。那蚀罂力大无穷如癫似狂,攻击毫无章法,尤其以两只婴儿短臂最难应对,防不胜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