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兰支支吾吾地问:“那些得多久背下来啊?”
“我当时几天就背下来了!”听到对方短促地“啊”了一声后,戴誉勉强改口道,“不过,你还有四五个月才毕业,可以给你宽限一些时间,在毕业前一个月背好就行。到时候我即使不在家,也可以安排人给你考试。”
戴兰如蒙大赦般猛点头,连连保证一定不辜负他的期望。
“考试合格就给你请师傅,如果不合格嘛……”戴誉故意拖腔带调地说,“反你的被褥还留在农村呢,我已经跟黄队长说好了,随时可以让你回去继续插队。他对你半个多月的表现还是比较满意的,估计等你式毕业再回去,他会更欢迎你!”
戴兰:“……”
*
搞定了戴兰的事,戴誉就开始跟着家里忙年了。
过年期间他是真的忙,作为唯一的闲置劳动力,两家做煤饼劈柈子大扫除之类的体力活,全被他包圆了。
好在今年在夏家干了活以后,他的待遇直线上升。不但被留了饭,还由夏露亲自在他后背上一通乱锤,做了一套不太专业的按摩。让他多少有些安慰。
天,在夏家被小夏同志锤了一通后,戴誉心满意足地回家。刚进门就被等候多时的戴奶奶叫住了。
“奶,又有啥活交代我去干?”戴誉凑过去笑嘻嘻地问。
“我没啥活让你干。”戴奶奶觑着他问,“你回来么长时间了,就没发现我有啥变化?”
戴誉盯着她从头到脚打量一遍,而后十分肯定地点点头:“发现啦!几个月不见,我奶咋变年轻漂亮了呢?”
“呿!少拿你奶开涮!”戴奶奶拍他一下,又抬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仔细看看。”
戴誉仔细看了,还是那个皱巴巴的手背,没发现有啥不一样啊!
不过,想到她之前给过夏露一个银镏子当见面礼,他恍然大悟道:“哦,缺个金镏子!个您甭着急,我次回北京就帮您安排,肯定给您买个足金的!”
“哎呀,谁跟你要金镏子了!你可别乱花钱啊!”戴奶奶急道,“你就没发现我手上少了啥?”
戴誉摇头。
戴奶奶气道:“你记性可真行!你回来么长时间我都没做过劳保手套,你没看出来啊?”
他还真没看出来,早就忘了茬了好吧,谁没事整天惦记她的劳保手套啊?
“街道那边没活派给你们了吧?”戴誉宽慰道,“种缝制劳保制品的工作也不是一直有的,街道那边接到的订单做完了,你们也就跟着失业了,都是常的。”
戴奶奶颇有进取心地说:“我都好几个月没赚到加工费了,你能不能帮我们找找别的订单啊?不缝劳保手套缝别的也行啊!”
“我段时间不在家,好多重要岗位上都换人了,新人我也不认识呀。”戴誉劝道,“我搞发明创造得的奖金够咱俩花了。您就歇一歇吧,总缝手套,眼睛都累坏了!”
戴奶奶不死心地问:“你真联系不到别的活了?”
戴誉点头。
其实真想联系也不是联系不到,但是上下打点关系也是需要时间的,他过了年就要回北京,时间上未必来得及。
有些失望地叹口气,戴奶奶嘟哝:“好好的一个赚钱机会,又飞啦!”
过了年三十,时间流逝的速度便陡然加快了起来。
大年初三天,大姐戴英带着刘宁,四个姑姑带着姑父们一起回了娘家。
作为第一次陪着媳妇回门的新女婿,刘宁得到的关注自然是最多的。饭桌上的敬酒也基本都是冲着他去的。
实在喝不过大小舅子和一众长辈,刘宁举白旗讨饶,趁机溜出堂屋去院子里醒酒。
戴母不放心姑爷,催着戴誉跟出去看看。
院子里,见他只是脸色有些白,走路时还能走直线,戴誉便放心了。二人站在原地随意聊了两句,戴誉便跟他说起了戴兰的事。
“我已经跟冯副厂长的秘书沈常胜说好了,让他帮忙留意打字员的岗位。等小妹出师了,就直接去罐头厂当打字员。”
戴誉继续道:“啤酒厂厂办的打字员宋思哲是我高中同学,当时他进厂的机会还是我帮他争取的。到时候看小妹背诵铅字顺序的情况,如果背得好,你就帮我把她送到宋思哲那里去做上机练习,或者让他帮忙推荐一个日报的打字师傅。些事我已经提前与宋思哲说好了。”
刘宁听他交代完些,不禁心下感慨小舅子厉害。都已经离开啤酒厂了,居然还能让人帮他提前半年预留工作岗位……
他客气道:“你才在家呆么几天,干嘛还要分心管小妹的事,她的事完全可以交给我嘛。在厂里给她安排个工作不是啥麻烦事。”
戴誉意有所指道:“你跟我姐结婚快半年了,我姐到现在还没给你生个一儿半女呢,我哪好意思求你给小姨子办事。”
刘宁挠挠脑袋,傻笑道:“那有啥不好意思的,都是一家人那么见外干啥。生孩子是早晚的事,不急在一时。”
“行,那我就不跟你见外了。”戴誉满意道,“戴兰的事暂且先样了,倒是还有另一件事可以找你帮帮忙。”
刘宁:“……”
不得不佩服小舅子的高效率。
“咱奶之前一直组织居民小组的妇女缝制劳保手套,不过现在没有订单了,她们又空闲了下来。你在厂里人头熟,看看有啥办法能帮咱奶再找个副业?”
刘宁:“行。”
*
处理完了家里的事,又去以前的领导朋友家里一一拜访过,在月十五之前,戴誉二人就返回北京了。
坐上返校的火车时,他没带任何随身行李,只扛了两大麻袋从黄村生产队弄回来的土特产。
“你弄么多木耳蘑菇给谁吃啊?”夏露帮他扶着麻袋,无语道,“咱俩平时又不开火,送礼也送不了么多啊!还不如留一部分在家里,你家里人口多,些都未必够吃。”
“家里有我小舅过年前送来的山货,我家里不缺些东西。”戴誉一个肩膀上扛一个麻袋,一面避开来往人群,一面解释,“咱俩平时都在外公家吃饭,你不但自己去吃,还带上我个拖油瓶,外公又不收我的伙食费。有机会当然得变着花样贴补回去啦!”
“那也用不了么多啊!”夏露咕哝。
“除了你外公家,还有你爷爷奶奶那边也得送点。何阿姨他们往北京寄东西不方便,每次都抠抠搜搜地寄那么一点点,还不够塞牙缝的呐。”
夏露一听全是给自己家人的,就不再吭声了。
“除了送去两家,我些东西还有别的大用处呢,你就不用操心了。”
距离式开学还有好几天,二人下了车没去学校,直接提着行李扛着麻袋回了什刹海。
去外公家打了招呼,戴誉就拽着夏露回他的院子里干活了。
将麻袋打开,先把给外公和爷爷家的预留出来,剩下的木耳和蘑菇都要重新进行打包。
戴誉掰着指头算了算,交代在裁剪牛皮纸的夏露:“尺寸裁大一点,先裁二十份吧。”
“你到底要送谁啊?”她合计着,哪怕是送系里的老师也用不上么多啊。
次没再卖关子,戴誉一边将木耳放到牛皮纸上包好,一边说:“上学期数力系和经济系任课的老师都送点吧。”
从没给老师送过礼的夏露,一听话就打退堂鼓了:“你送你们数力系的就好了,不用管我那边。”
“为啥?你从老家回来,给老师送点土特产有啥的。”戴誉劝道,“又不是让你在考试前去给老师送礼,新学期新气象,你怕啥?”
“我跟你不一样,你跟你们系里的老师来往频繁。”夏露不情愿地说,“我们系里都是有问题时,才去老师办公室请教,私下里很少接触的。”
“你们?”
“嗯。”
“你咋知道别人私下里是怎么跟老师相处的?”
夏露:“……”
推己及人,猜的。
虽然不想去,但还是帮他打包了十人份的土特产。
次日吃过早饭,戴誉拎着包好的木耳蘑菇,又去副食品店买了一份京八件,一条大鲤鱼,坐车去了章教授的小洋房。
见他时候上门,章教授还愣了一下,问:“还没开学呢,你怎么就过来了?”
戴誉咧嘴笑道:“老师,过年好啊!我昨天傍晚到的北京,今天大清早刚起床,就跑来给您和苗老师拜晚年啦!”
章教授让他进来,笑道:“过年好!”
觑着他手上一堆的东西,章教授问:“咋给我送么厚的礼?那牛皮纸里是啥?”
“我从老家弄来的野山菌和木耳,苗老师整天开火做饭,些肯定能用得上!”
“嗯,野山珍我收下了,其他的一会儿你带走!”章教授指指他手里的京八件和大鲤鱼。
戴誉嘿嘿一笑,不以为意道:“不瞒您说,我次给我们数力系的任课教授们都带了一样的野山珍,不过只给您送了点心和鲤鱼,您知道为啥不?”
“因为你拍马屁呗!”章教授耿直答道。
戴誉:“……”
苗老师在老伴肩膀上拍了一下,气道:“你老头子,能不能好好说话。明明昨天还念叨小戴呢,今天见了面又阴阳怪气的。小戴你先坐,别搭理老头子。”
“话其实也没错,我还真是来拍马屁的!”戴誉浑不在意地摆摆手笑道,“上学期要不是有您让我去实验室学习,我也没机会让水锤消除器和水锤泵投产,还因为两个产品得了不少奖金。我用奖金给您买点年礼不过分吧?”
章教授哼笑一声:“算你小子有良心!”
“那当然啦,吃水不忘挖井人嘛。”戴誉讨好地说,“所以,以后您有啥大项目一定要想着我啊!等我得了奖金,继续给您和苗老师买好吃的!”
章教授看向老伴,摇头叹道:“你看吧,刚送了点礼,就开始明目张胆要好处了,他的礼可不是那么好收的!”
“那有什么,小戴本来就很上进,同等条件下,有好课题你就带带他呗。”苗老师十分喜欢戴誉,觉得他不但人俊嘴甜,还是个实诚人。
人家要好处就光明大坦坦荡荡地要,比那些蝇营狗苟的人强多了。
虽说是年礼,但是一次性收学生么多东西,苗老师也有些不好意思,遂建议道:“过几天就是元宵节,你要是没什么事,就来边吃元宵好了。”
听出她说的不是客气话,戴誉抚掌笑道:“那太好了,我还愁过节没地方去呢。不过,我能不能带我对象来蹭饭啊?”
苗老师点头:“行啊,人多热闹,不然只有我们两个过节也怪冷清的。”
戴誉笑嘻嘻道:“平时都是我跟在她身后去她家蹭饭,次终于有一个能让我带着她蹭饭的地方了!而且还是在教务长家里,太有面子啦!”
苗老师被他逗得呵呵直乐,一径说只管带人来,她那天要多做几个拿手菜。
*
离开了章教授家,下午戴誉带着夏露来到了京大的教师宿舍。
夏露一手提着一个牛皮纸袋,有些紧张地说:“还是算了吧,你把些东西都送给你们系的教授吧!”
“我好不容易从章教授那里打听到的具体地址,都到楼下了,你咋还反悔了呢?”戴誉实在是弄不懂,她为啥么犯怵登老师的家门。
“平时都没什么私人关系,突然上门给人送礼,多尴尬啊!”夏露想想那个画面都快窒息了。
“你次去送了礼,不就有私人关系了嘛!”戴誉鼓励道,“迈出了一步,你以后就可以私下跟教授多接触,多请教问题了。再说,只是礼节性拜访,又不是让你提着东西上门求人办事的,你尴尬啥啊!实在不自在,你说几句话,把东西一放就走人呗。”
看着面前三层高的筒子楼,夏露深吸口气,对他说:“那我上去了?”
“嗯,去吧。”戴誉像个送孩子去幼儿园的老父亲,安抚道,“我就在楼下等着,你有事就喊我。”
夏露今天要拜访的位教授,是上学期期末考试时,给学生们安排口试的那位女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