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您来我们胡同做什么?”周所长警惕地问。
“替我父亲拜访一位朋友。他住在这一片,我特意赶在礼拜天上午登门拜访的。”赵学军提了一下手上拎着的礼品,温和地笑了笑,“同志,您要是没什么事,我就走了,这会儿都快中午了,赶上饭点去拜访人家有些失礼。”
周所长严肃地问:“您要去拜访哪一户人家?”
“外四区九号的王树人家。”
听了一耳朵的戴誉:“……”
妈耶,这脸皮也太厚了,刚把人家老娘吓厥过去,居然还敢大摇大摆地上门拜访。
他摇摇头,不想与对方碰面,转身就打算离开。
不过,没走几步,那两人便一起往他的方向走来了。
戴誉抬头一看,得嘞,这正是通往九号院王家的岔路口。
“戴誉!”赵学军惊喜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认命地在心下叹口气,戴誉回头与他打招呼:“呦,赵同志,你怎么在这呢?”
赵学军的口吻格外热情熟稔:“我来北京出差的,今天正好有空来拜访一位世叔。”
真是东边不亮西边亮啊。戴誉暗忖,男主光环果然不容小觑,即便没有女主给他打掩护了,人家还是能找到别人。
周所长挑眉问:“你们认识?”
“呵呵,老熟人了。我们以前都是一个厂的。”赵学军抢先答道,“戴誉在半年前从人贩子手里救过我的女儿,为了表达感激之情,我还给他送了一面锦旗呢。”
赵学军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倒霉。不但金条没弄到,反而惹了一身腥。
这次来北京取金条,是他等待多时的一次机会。
现在没有正当理由和介绍信,根本不可能外出,更不可能来首都。所以他才想趁着这次难得的出差机会将那两块藏着金条的青砖取走。
然而,不知是自己记忆出错了,还是那金条已经被人取走了。
他按照在报纸上看到的信息找过去的时候,根本就没在院墙的固定位置找到金条!
最开始还以为自己记错了,他又将附近的砖块,甚至隔壁院落门牌号下面的两块砖撬了下来。
可惜一无所获。
要不是被那老太太撞破了,他可能连对面的院墙也要凿下来看看的。
那青砖里黄金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所以,即便已经猜到这边会有天罗地网等着自己,他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渴望,打算在白天时再来一趟,近距离检查一下。
却未料,刚进胡同就被民警盯上了。
此时,不但赵学军在心中盘算,戴誉也在暗自权衡利弊。
他当然清楚赵学军这样热情的意图是什么。虽然自己没有必要配合他,但是既然已经被周所长知道了两人的关系,他就不得不谨慎对待了。
即使他们彼此都清楚,赵学军凿墙的目的只是为了弄金条,但是这种行为已经被公安解读出了更要命的意思。
如果赵学军被抓,那他这个与盗贼熟识,又是最近才搬来的外来户,会被别人怎么看待?
最麻烦的是,他床底下确实还藏着东西呢!
做出决定也只是瞬间的事,戴誉笑着看向周所长,多余的话一概没说,只道:“这位赵同志是滨江机械厂党委书记兼厂长的独子。”
周所长虽在北京工作,却也是听过滨江机械厂的鼎鼎大名的。
那样一个大厂厂长的儿子,确实没什么动机在大半夜跑来凿人家的院墙。
不过,以防万一,周所长还是向赵学军要了在北京的居住地址,打算抽空去他所住的旅社走访调查一下他的行踪。
赵学军很痛快地将自己的住址告诉对方,并说了自己离开北京的时间。
他根本不担心对方的调查,若是这点事情都摆不平,他那么多年的日子岂不是都过到狗身上了……
周所长以为他们旧友重逢肯定要寒暄一番的,记录下了赵学军的详细信息后,与戴誉打声招呼便继续巡逻去了。
不过,赵学军与戴誉真是没什么可聊的。
他是知道对方考上了京大的,虽然他现在过得也不错,不至于嫉妒对方,但心里总归不太舒坦就是了。
人家刚帮了自己的忙,他总不能立刻便冷了脸,遂客气地问道:“刚刚我都忘记问了,你不是在京大上学嘛,怎么跑到这边来了?”
“夏露的外公家在附近,周末陪她回来看看。”戴誉一点也不想跟他深入交流自己的私事,尤其是他在这边买了院子的事。
遂一边继续往前走,一边故意转移话题问:“你还不知道这边的警戒为什么这么严吧?”
赵学军摇摇头,知道也不能承认。
“附近有两家住户,在前几天遭了贼……”
对方还没说完,赵学军便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道:“怪不得刚刚那个民警盘问得那么详细呢!”
“呵呵,其实不止是遭贼的问题。”戴誉故意做出神神秘秘的样子,凑过去小声说,“其中有一个是大资本家住过的院子。不过那盗贼只凿了院墙,却没偷走任何东西,你说这事奇怪不?”
“……”赵学军忍气道,“是不是没来得及偷啊?”
“唔,也有可能。他后来确实是被一个老太太撞见了。不过,”戴誉拖长声调,吊足了对方的胃口,又轻声说,“这只是公安对外的说法,我听周所长的口风,那个盗贼好像是与逃走的大资本家有关系的敌特分子!周所长说,那小贼只凿墙不偷东西,肯定是墙里面有秘密!”
赵学军被吓出一身的白毛汗!
刚才若是真被民警按住了,别说他只是厂长的儿子,就算是总理的儿子,也很难脱身。
“不能吧,你不是说只凿了墙么,怎么会联系到敌特身上?”
戴誉没跟他争辩,两人这会儿正好走到八号院的后罩房处了,便伸手一指:“你看,安全部门的同志已经用栅栏将那院墙彻底围住了!”
见他一副等着自己认领人情的表情,赵学军点点头:“那刚刚真是谢谢你了,不然万一被民警在这边绊住,可能会耽误我之后的行程。”
戴誉大气地一挥手:“嗐,没啥。虽然在厂里的时候咱们之间有些摩擦,但是出门在外,总不能干看着自己厂里的人被欺负!”
嗯,知道欠了我人情就行。
赵学军心里也是一阵感慨,没想到自己还会有靠这个小流氓脱险的一天,这个人情到底是欠下了。
既然已经说明白了,戴誉也不打算跟他再有牵扯,指着前方的院门说:“那就是九号院的王院长家,你直接去敲门吧。我不打扰你了!”
被他再次道谢以后,目送对方去王家敲门,戴誉便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不过,他才走出去十来米,刚要往外公家的岔路上转弯,就听身后不远处有个女声突兀地“啊”了一声。
戴誉回头看过去,只见刚能下地的王家老太太,在见到门外访客后,又厥了过去……
第102章
兴许是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弄懵了, 王家老太太已经委顿到地上去了,赵学军却还傻愣愣地杵在原地。
戴誉在心里啧了一声,赶紧返回去查看老太太的情况。
推了赵学军的手臂一下, 他提醒道:“你还愣在这干啥呢?快帮忙把人扶起来啊!”
被唤回神的赵学军忙蹲下身, 配合着他将人扶了起来。
戴誉扶着老太太的手臂, 回身向院子里喊了两声,却没得到回应。似乎只有老太太在家, 不然也不会是刚能下炕的人跑出来开门了。
两人合力将人抬进院子,安顿在最近的一张藤椅里。
看她一直紧闭着眼睛, 戴誉凭借自己仅有的那点医学常识,掐上了老太太的人中。
“没想到王奶奶才能下地, 就又晕了过去。”戴誉一面忙活王家老太太,一面意有所指道,“前几天遭贼的两户人家中, 其中一户就是王奶奶家。她是第一个发现那个盗贼的人, 只不过她年纪大了, 大半夜被突然出现的盗贼吓晕了过去, 才让那贼趁机跑了。”
闻言, 赵学军扶着老太太的动作就是一僵。
王家的院墙早已经修补好了,所以他刚才敲门的时候, 根本没注意。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 那晚随便在八号院附近挑选的一处院落,居然就是自己要拜访的世叔家!
当时他明明顺着八号院墙走出去好远了, 才遇到这么一户带青砖院墙的人家,怎么就是九号院了呢?
其实这件事也难怪赵学军会想不通,实在是因为那个大资本家的院子太壕了!
北院墙的宽度相当于普通人家的两倍宽。
不然一个后罩院也不可能被拉房纤儿的要价两千块。
戴誉故意抬头瞟他一眼,语气迟疑地问:“你不会真是那个……”
“你想什么呢!”赵学军肃着脸, 淡定反问,“我大半夜的跑来砸世叔家的院墙做什么?”
“那为什么老太太刚见到你就晕了过去?”戴誉嘀嘀咕咕,“不管了,先把老太太弄醒再说吧。”
二人正围着老太太按人中呢,王院长的爱人就提着菜篮子进院了。
“你们是?”
戴誉没吱声,像是不知怎么开口解释似的,看向身侧。
赵学军当即站直身体,朗声向对方自报家门后,一脸愧疚地说:“陈阿姨,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刚刚敲门的时候,是您家老太太来开的门,不知什么原因,门刚开到一半,她就晕了过去。”
陈阿姨忙将菜篮放在地上,叹气道:“我们家前些天遭了贼,老太太被吓得在床上躺了好几天,今天早上刚能下地,估计身体还是太虚弱了。”
几人说着话,靠在藤椅里的王家老太太也悠悠转醒了。
刚看清面前的儿媳妇,老太太就赶忙拉住她的手说:“老大家的,我刚刚好像看到那个小贼了!”
赵学军和戴誉不约而同心中一突。
若是真被这老太太认了出来,那后续的麻烦就大了!
尤其是戴誉,他是绝不希望赵学军在此时被认出来的。
陈阿姨攥着自家婆婆的手也是一紧,怀疑的目光匆匆略过戴誉二人,才有些紧张地问:“妈,您看仔细了吗?”
王家老太太也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而后一脸晦气地问:“那贼是不是又趁着我晕倒的时候跑了?”
戴誉赵学军:“……”
“您到底看没看清楚啊?”陈阿姨被她这颠三倒四的话弄糊涂了。
“我一开门,就见到一个大高个站在门口,虽然背着光看不清正脸,但是那轮廓和那天晚上的小贼真是一模一样!”王家老太太信誓旦旦地说。
陈阿姨提着的心放下来,无奈道:“哪能凭轮廓抓贼啊!轮廓相似的人多得是呢。”
戴誉暗自松了口气,看这架势,赵学军又逃过了一劫。
既然老太太已经没事了,他与几人招呼一声便脚底抹油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