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司沉主持会议的时候,李薇安则负责在一旁做会议记录,而暮楚的工作就是打打杂,看谁的杯中没水了,她就走过去添上一些。
会议过程中,他们讨论得相当激烈,内容太复杂,暮楚听不太明白,只能模糊的捕捉到几个关键词,好像是在谈公司收购以及股东转让的问题。
她没什么兴趣,也跟她没什么关系,她只管添茶送水。
见楼司沉左侧那位的杯中,茶水已快见底,暮楚连忙拎着茶壶走了过去,安安静静的替他添了热水,才把水壶收起,却只听得“乓”的一声响,一只茶杯就在她身后落了底。
是被她手中的水壶,一不小心给撞倒的,而茶杯中的茶水,狼狈的泼了楼司沉满身,一下子就把他的衬衫和西裤给染湿了。
暮楚有些始料未及,她忙顺手在会议桌上扯了纸巾,就帮楼司沉擦拭起来,“对不起,对不起……”
刚刚她确实没有注意到手边还搁着一个茶杯。
她握着纸巾的手,擦过楼司沉的白衬衫,沿着茶渍一路往下拭了过去。
“烫不烫?”
她紧张的问着楼司沉。
手胡乱的在他身下擦着,慌乱的大脑中一时间忘了男女间的那些顾虑。
“帆船酒店的员工就这么做事的吗?毛手毛脚!”会议桌上,开始有人训斥起她来了。
被人一说,暮楚更加不好意思了起来。
她紧张的问楼司沉:“没烫着你吧?”
楼司沉却蓦地伸手,一把扣住了暮楚那只在他身上胡乱作怪的小手,他的神色阴沉着,似风雨欲来的样子,“帆船酒店的员工,都这么不知检点?”
他的声音,已然透着沙哑。
直到这一刻,暮楚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手……
难怪刚刚似乎有感觉到有硬邦邦的东西咯手来着,原来如此!
她脸颊一红,慌忙从他的手掌中把自己的小手收了回来。
明明他的手指很凉,可不知怎的,暮楚却觉得自己被他握过手腕竟隐隐间在不住的发烫……
她的心脏,没来由的漏跳了好几拍。
“对不起!”
她道歉,“我再去倒杯水来。”
说完,仓皇失措的逃出了办公室去。
楼司沉看着她逃离的身影,漆黑的眸仁里似有暗芒一闪而过,而后,回归平静,只冲众人淡淡开口:“继续开会。”
所有的人,又重新投入到了会议当中去。
暮楚在外面给楼司沉倒茶,一颗心却还是“噗通噗通”狂跳着,脸颊上热热烫烫的,似被火烤着一般。
她端着热茶,站在会议室门外,做了好几次深呼吸,才终于让自己不平静的心,稍稍安定了下来,正欲推门进去,脚边却忽而多出了一个声音来,“楚楚,你在干嘛?”
暮楚低头去看,就见小日林正站在自己脚边,仰着颗小脑袋,懵懵懂懂的看着她,那双乌溜溜的大眼儿像两颗耀眼的黑宝石。
暮楚连忙正了正色,“我没干嘛呀!正准备给你爸送茶过去呢!”
“楚楚,你是不是害怕我爸爸呀?”
“……”
这小子又从哪里得出这个结论来的?
“其实我爸爸没那么凶的,他就是看起来冷冷的,凶巴巴的而已,其实人不坏的,他不会欺负你的,你放心。”
暮楚想说,她还真巴不得被他欺负了呢!
小日林似乎还担心她会被欺负了似的,又像个小男子汉一般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他要敢欺负你,你告诉我,我……我会替你做主的。”
后面那句话,他说得特别心虚,连暮楚都瞧出来了,说完,腼腆的小脸蛋儿又红了一圈。
暮楚被他有趣的模样,直接给逗笑了。
忍不住伸手过去,摸了摸她的小脑袋,“ok,他要欺负我,我就告诉你!”
“好!”
小家伙觉得自己好似得到了她的认可,高兴的重重点了点自己的小脑袋。
同小日林聊了几句之后,心里那份紧张早已烟消云散,她推门走了进去,重新把那杯热茶端到了楼司沉的跟前。
楼司沉似乎并没有发现她的到来一般,又或者是看到了只是并不在意罢了,所以,他眼都没斜,看亦没看暮楚一眼,只专注的听着其他会议人员发言。
会议临近中午才终于结束。
所有的会议人员与楼司沉寒暄了几句之后,才出了他的套房去。
暮楚一一把他们送出门去,再折回会议室,就见楼司沉仍在会议桌前坐着,他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白,那双深幽的眸仁此刻看起来还有些浑浊,他好像很疲惫的样子。
看着这样的他,不知怎的,暮楚脑海中窜出来的第一个词语居然是:林黛玉。
她真是!
什么时候,‘林黛玉’这个名字,还能跟男人挂上钩了?尤其这个男人还是他,向来无所不能,所向披靡的楼司沉!
暮楚忙快步走近了过去,忧心的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看着他发白的面色,暮楚整颗心都狠狠地揪作了一团,却又不好意思表露出来。
“帮我添杯热茶过来!”
他把手边已经凉了的那杯茶递给暮楚。
“哦。”
暮楚接过。
手指触上他的手指,暮楚一惊。
他的手,好凉!
有如冰块一般,竟让她感觉不到半分的温度。
有那么一瞬的,暮楚竟又想起了六年前他离开的那一天,他身上那毫无温度的触感……
她在心里打了个冷噤,担忧的看了他一眼,尔后,不敢再做半点耽搁,飞快的出门给他倒热茶去了。
再出来,他的脸色似乎稍稍缓和了些,暮楚忙把热茶递给他:“是不是胃又疼了?喝点热的暖一暖。”
暮楚只以为他大概是胃痉挛了。
楼司沉没说话,接过她递过来的水,没急着喝,只同她道:“你出去吧,今天不用过来了。”
“可你……”
“这有薇安。”
还不等暮楚把话说完,楼司沉就直接把她的话头给截住了。
“她不是医生。”
暮楚面色有些不太好看。
说实话,虽然知道他与李薇安不过上司和下属的关系,可听得他这么亲密的叫她,且这种关键时刻还只要她的照顾,暮楚心里确实有些不是滋味。
直到这会儿她才知道,原来自己对待爱情的态度竟然这般小气。
她居然连这点醋都吃。
她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我先出去,你把热茶喝了吧。”
暮楚说完,就出了办公室去,可对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只好同外面的李薇安道:“你进去看看他吧,他好像有些不舒服。”
李薇安一听,连忙快步就进了办公室去,“boss?”
暮楚觉得李薇安其实是喜欢楼司沉的,虽她没什么特别的表现,但女人的第六感就是非常可怕,也非常准确!
“boss,你没事吧?感觉怎么样?”
李薇安问楼司沉。
楼司沉脸色苍白,咳嗽了一声,“扶我回房休息。”
他的声音,较于刚刚与暮楚说话时,明显弱了许多。
在暮楚面前,他不过只是在强撑着罢了。
“是。”
李薇安推了轮椅出了办公室。
暮楚一直在门口不安的守着,见他们出来,她忙一步上前,“没事吧?”
楼司沉抿着薄唇,不语。
他的唇瓣此刻亦没有什么血色。
暮楚看着这样的他,心疼极了,“是胃病犯了吗?有药没?”
“帮我去买些来。”楼司沉轻声说着。
“好!”
暮楚不敢有半秒的耽搁,心急的就跑去药房拿药去了。
楼司沉同身后的李薇安道:“一会她来了,不要让她再进来。”
“……是。”
“她送上来的药,收着。”
“好。”
李薇安知道,楼司沉是想让暮楚误以为他真的只是因为胃部绞痛而已,可谁知道,这六年间里他到底又经历了怎样生与死的折磨呢?
他在炼狱里痛了多少个日日夜夜,又熬了多少个白昼与黑夜,那段日子,于他而言,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地狱般的折磨!
而他到底是靠着怎样的意志力才把那段痛苦的日子熬过来的呢?李薇安不清楚,但薛秉告诉过她,他楼司沉坚持的信念大概只有三个字,那就是:秦暮楚!
楼司沉刚回房躺下,外面的门铃就被暮楚摁响。
她以最快的速度买了药回来了。
李薇安开门,却没让暮楚进去,“boss已经睡下了,你把药交给我吧!”
“他睡了?胃好些了吗?”
暮楚紧张的探头往里看着。
“秦小姐,你忙你的去吧,一会儿我会叮嘱boss吃药的。”
暮楚揪紧双眉,“我不放心他。”
李薇安把暮楚手里的胃药拿了过来,“有我照顾着,你就放心吧!”
说完,也不待暮楚说话,她“砰”的一声,就把门给掩上了,还不忘把里面的锁链也顺手给搭上了。
长舒了口气,也不知自己这么做到底是对还是错。
暮楚没料到自己送药上来会直接吃个闭门羹,她想再摁门铃问问他的情况的,可又担心会吵到他的休息,一时间,她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只能站在门外干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