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这个时候,五爷这边另有旁的事情缠身。
他主张朝廷派去虞城诏安俞厉的人,竟然连俞厉的面都没见到。
李榭和俞厉起了冲突,双方出兵对峙,俞厉并不在虞城。
朝廷派去的官员到了虞城,提出诏安一事,竟然被虞城兵将直接遣了出去。
道是虞城只属于虞城王,不属于朝廷。
朝廷百官沸腾,认为俞厉的态度已经不重要了,虞城在俞厉为王之下,人人反朝廷,这诏安是成不了了。
朝堂之上,就有人问五爷,为何对俞厉如此宽容,是不是有包庇之嫌疑。
五爷当然不会包庇反贼,但他再主张诏安,只怕也很难能顺利达成了。
事情僵持在了这里,而詹司松险些被烧死的事情,通过朱家,进了御史的眼。
有御史上折子,虽然不敢明指定国公如何,却让定国公詹五爷注重私德修养,尊卑嫡庶不可乱,方为百官表率。
皇帝赵炳将折子给了五爷。
“这折子,朕留中不发,就给国公吧。”
小皇帝看着他,一脸为难,“国公也稍稍注意些,不然朕要招架不住了。”
五爷谢过皇上,拿着折子走了,一脸的寒霜。
他当天回了普坛寺,加了一倍的人手清点二房的人,詹司松怒火冲天,来问他想要做什么。
“国公爷是想把二房也变为囊中之物么?!”
五爷没有理会他,把人拉了出去,势要将当年的人全都找出来一一查问。
国公府一时间风声鹤唳,安大老爷来问他。
“五爷这般重查旧事,万一查出来魏姨娘就是罪魁祸首,五爷准备怎么办?”
安大老爷劝他,“五爷还是不要查的好,只要规行矩步,过一段时间,不会再有人说什么。”
当年也有人质疑老国公爷,将生母有差错的五爷过继膝下是不是不妥,彼时有人主张彻查,但老国公爷按了下去。
族里没有比五爷更出众的子弟,一旦查出来真是魏氏,五爷就彻底废了。
老国公按下了这桩事,只是让五爷越发勤勉,早早就带着他去沙场历练,而后他表现出众,老国公爷提出封他为世子,族里便没再有更多言语。
安大老爷说今日之事,同往日一样。
“五爷可要想好了,此举有可能会让五爷境况更加糟糕,同样妾室所出的暮哥儿,也会受此影响!”
俞姝在那一天,出了月子,她洗漱换衣,抱着暮哥儿,去了五爷临时处事的书房。
五爷摸了摸孩子的脑袋,暮哥儿不记仇地同他嘿嘿笑。
五爷疼惜不已,不由就想到了安大老爷的话。
他把这话说给俞姝听了,“我自己没什么,只怕影响你和孩子。”
俞姝笑了。
“五爷,有些事含混久了,众人的猜测就成了事实,可能若干年后,连五爷都以为会是魏姨娘的过错。但是与不是,不该由猜测定,而是事实。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
她言语坚毅。
所有人都想将这些事含混过去,只有她不怕,哪怕可能对她有极坏的影响,她也要把事情弄明白。
五爷看着女子笑了起来,看着她眉目之间的坚定清朗,心中舒展开来。
他握紧了她的手。
“阿姝说是极是。”
……
这些日,翻找出来不少从前在二房伺候的人,五爷让人一个一个去询问,最后有几个与事情有关的人,五爷干脆亲自去了山下的庄子问话。
那些人都吓到了,知道什么全都说了。
可他们都不是事件最中心的人,也不知道淑悦摔落的真相。
五爷头痛,闭起眼睛思虑,忽的想起了当时,自己还曾劝说过淑悦,不要在那处玩耍。
彼时淑悦身边站了个丫鬟,对他十分戒备。
他睁开眼睛,把这些人都叫过来。
“当年服侍小姐的丫鬟呢?”
其中有两人是,可惜,她们彼时都不在场。
五爷失望,在场的丫鬟,令小姐出了这么大的事,一定被打死了吧?
然而这时,有人大着胆子说了一句。
“五爷,是找瘸女吗?她、她就是伺候小姐玩秋千的人,当时出事被打断了腿扔到了庄子上,后来又被赶出了庄子,这些年就住在寺庙下面的木屋里!”
五爷一怔,“把人找来!”
*
普坛寺客院。
俞姝抱着暮哥儿坐在廊下玩乐石。
小儿喜欢极了,叮叮咚咚敲个不停,敲一声就咯咯笑一下,连俞姝都跟着他笑了起来。
可在清脆叮咚的乐石声里,隐隐有念经的声音传过来。
这一月一来,俞姝已经不止一次听到这声音了。
这次,她悄悄叫了院子里的薛薇,先将暮哥儿抱给奶娘继续玩乐石,然后自己和薛薇不动声色的出了门去。
这一次,她看到了院外树丛里,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
那人见了她,脚下踉跄着,转身就要跑。
但一转头,被薛薇拦住了去路。
“你是什么人?在此做什么?”
第65章 石出
近一月一来在俞姝坐月子的客院附近念经的人,是个瘸了腿的女子,俞姝将她叫进院子的时候,五爷也到了。
此人不巧,正是当年因为伺候淑悦后出事、被打瘸了腿赶到田庄里来的丫鬟。
五爷和俞姝亲自问询了此人。
此人最开始还瑟缩害怕的要紧,吞吞吐吐不肯说。
俞姝只问了她一句话,“你为何总在我房外念经?我听着,似是……祈福的经文?”
那丫鬟忽然落下泪来,扑在地上,把什么都说了。
待她交代完毕,寺院暮鼓敲响。
五爷缓缓起身,俞姝听见男人深吸一气之后,开了口。
“明日回国公府,开祠堂。”
*
京城,定国公府。
早间詹淑贤去给老夫人请安,老夫人昨夜睡得不好,今早起来身子疲乏。
“要不要多添些安息香?”詹淑贤问她娘。
老夫人手下拨动着佛珠片刻不离,说不用,“我有心事,再多的安息香也没有用。”
“娘有什么心事?说与女儿听听?”
詹淑贤可没什么心事,近来休息的,可比在普坛寺的时候强多了。
老夫人念了一句佛语。
“司松被烧得那一场,惹怒了朱家人,朱家人趁着百官对小五诏安之策不满,散布流言。昨日你大舅让人来递话,说连朝中不少人都晓得小五魏姨娘的事情了。”
老夫人叹气,“有魏姨娘的事情在前,小五想扶正韩姨娘可就难了。”
詹淑贤的大舅正是宴温的大伯宴大老爷,如今许多年过去,官路亨通,已是礼部尚书。
“我当是什么事?”
詹淑贤捏了一旁的甜糕吃了一口。
“陈年旧事怕什么,五爷可是连平两反王,这功劳谁都抹不去。再说韩姨娘才刚生了孩子,要扶正也要过些时间,等那时候,流言就散了。”
她说着,补了一句,“我是不急的。”
老夫人在这话里,抬头看了女儿一眼。
“贤儿。”
“娘有什么吩咐?”
老夫人看住了她,“就算韩姨娘一时半会不能扶正,你也须得尽快与小五和离,把这个位置让出来。”
詹淑贤还欲吃第二只甜糕,但伸出的手顿了顿。
她忽的笑着问了老夫人一句。
“娘就这么急着撵女儿走?”
老夫人皱眉,“这话怎么说?娘只有你一个女儿,撵你作甚?”
詹淑贤笑笑,旋即笑意落了下来。
她半垂着头,神情略显落寞,叹着气低语了一句。
“女儿只怕娘有了五哥这个儿子,记不得女儿了。女儿身份见不得光,每日都怕被赶出去,怕无家可归。”
老夫人叹气,低声念着佛语,在听到这话时,抬手轻拍了身边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