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宅少了往常的欢声笑语,叶凝白低头摸了摸宫睿煊的头发,拖着疲惫的身子上了楼。经过宫祁暝身边的时候,她心里再无波澜了。
宫睿煊瘪了瘪嘴,跑回了自己的房间,砰的一声关上了门。家里的佣人们都低头忙活自己手中的工作,虽然他们不知道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看宫祁暝几人相处的气氛也知道又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很快客厅就空了下来,宫祁暝把身体的重量放在后面的沙发上,闭上了疲惫的眼睛。短短几天,宫家就变得支离破碎,他知道自己有责任,宫祁暝第一次感受到自己无能为力。
电视机被宫祁暝打开了,空旷的宫宅这才有了一点儿声响。电视上正在放映最新的电视剧,画面定格在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围在一起吃饭,熟悉的场景刺痛了宫祁暝的眼睛。他按下关闭键,随手把遥控器扔到了沙发上。
“宫…宫先生。”负责三餐的佣人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我看夫人的脸色不太好,晚上要不要做个大骨头什么的。”
佣人的一句话点醒宫祁暝,叶凝白刚刚出院,身子肯定还是及其虚弱的。他此时心情沮丧烦躁,而叶凝白也失去了自己的亲生骨肉,又何尝不难受呢?此刻她必定最需要安慰,只是叶凝白对自己态度越来越冷漠,宫祁暝突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炖锅大骨汤吧,多加些大补的食材,稍后我去厨房煲。”宫祁暝揉了揉太阳穴,疲惫道。
佣人得了指示,转身就去厨房准备了,留下宫祁暝一人坐在沙发上盯着黑屏的电视出神。
叶凝白打开房门,熟悉的房屋构造映入她的眼底,明明才走了这么两天,却好似过去了好几个世纪。窗户咧了个小缝,风透过空隙钻了进来,窗帘随风而动。叶凝白冷淡的看了一眼,任窗户开着就躺在了床上。
心灵的疲惫和身体的困乏笼罩着叶凝白,但她却丝毫没有睡意,睁着空洞的眼睛发呆。宋璟璃恶毒的嘴脸仿佛就在她的眼前,那天的场景一遍又一遍的在眼前回放。
“妈妈!救我!我好害怕!”每当她闭上眼睛,都能听见她未出世的孩子在耳边求救哭喊。
两行清泪顺着叶凝白的脸颊流下,滴落在枕头上缓缓晕开。
此刻呼吸都是疼痛的,叶凝白翻了个身,把脸埋在被子里。她究竟做错了什么,老天爷要这么惩罚她。不知不觉中,叶凝白睡着了,眉头紧锁,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宫祁暝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去了厨房,食材已经基本备好,佣人见宫祁暝来了便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便退出了厨房。
宫祁暝手脚麻利的处理好食材,从加工到上锅,每一步他都做的小心认真。大骨汤在锅里翻滚,宫祁暝就站在一旁愣愣的站着。
窗外的天此时已经暗下来了,依稀能看到月亮的影子。亦如宫祁暝此刻的心情,黯淡无光。后面的琐事有佣人完成,宫祁暝拉开餐桌的椅子,看了眼钟表。
往常这个时候,宫父总是提早在餐桌前或者沙发上等候,宫睿煊总是黏着他不放。以往不曾留意过的小细节,此时如雨后春笋一样冒了出来。
可如今,宫睿煊对自己充满敌意,宫父去世,就连一直深爱自己站在自己身旁的叶凝白也对自己充满抗拒。他却还要瞒着家里人去准备宫父的葬礼,他不敢告诉叶凝白,也不敢说,叶凝白一直拿宫父当做自己的亲生父亲,宫祁暝不忍心在看到她眼中的悲伤和绝望了。
佣人们陆陆续续的把饭菜端上了桌,只不过碗筷却摆了四副。宫祁暝愣了愣,终究还是没有让人撤下去。宫睿煊毕竟还是个孩子,到了饭店自己就跑到了餐厅,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等着叶凝白,只是对宫祁暝透露着明显的疏离。
宫祁暝心想叶凝白大概还在生自己的气,便去了叶凝白的房间。房门被轻轻打开,宫祁暝看到了在床上缩成一团的叶凝白,心顿时一揪一揪的疼。
宫祁暝犹豫了一下,只是给她把被子盖好便退了出去。这么多天,叶凝白恐怕也没睡过一个好觉。
叶凝白闭着眼睛浅眠,突然听到屋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睁开了沉重的眼皮,看到熟悉的背影一怔。屋里没有开灯,此时已有些发黑,肚子咕噜噜叫了两声。这才意识到宫祁暝是来叫自己吃饭的,便坐了起来。
“再多睡会儿吧……”宫祁暝见叶凝白醒了,话还没说完,叶凝白就与他擦肩而过。
宫祁暝叹了口气,跟着叶凝白一起下了楼。宫睿煊见叶凝白下来了,便拿起筷子往嘴里扒拉饭。宫祁暝见状也没斥责他,只是让他慢点儿吃别噎着。
叶凝白看着宫父依旧空着的作为不禁有些诧异,更让叶凝白奇怪的是宫祁暝竟然也坐下就开始吃饭了。宫家的家教也算的上是严的,往常都是长辈落座了众人才吃饭,今天是怎么了?
叶凝白心中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但是她不敢问,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今日宫先生特意熬了大骨汤,夫人趁热尝尝吧。”一旁的佣人见叶凝白迟迟不动筷子,餐桌上的气氛又这么尴尬,赶忙道。
宫祁暝闻言抬起头望向叶凝白,叶凝白避开了宫祁暝的视线,低头吃着眼前的青菜。佣人见状也闭口不言。
“多少喝点儿,补身体。”宫祁暝给叶凝白盛了一碗骨汤,放到了她跟前。
叶凝白的眼眶有些发红,她强忍住流泪的冲动,大口的吞咽着碗里的菜。往常她总会开口称赞的菜此时对她而言味同嚼蜡,叶凝白依稀记得宫祁暝失忆前,他也曾给自己熬过骨汤,往事历历在目,此时却已物是人非。
宫睿煊今天格外的听话,一言不发的吃着自己碗里的饭菜,既没有挑食也没有发脾气。明明吃饭的时候应该是家里最热闹的时候,此时却格外的冷清,就连佣人们的脚步声都听的一清二楚。
“我吃饱了。”叶凝白没吃两口就放下碗筷,冷冷的说道。
跟前碗里的米饭还剩多半碗,宫祁暝煲的骨汤她也一口没有动。餐厅就好像有会吃人的怪物,叶凝白只想赶快回到房间里一个人带着。
“睿煊,饭后记得洗手,晚上早点儿睡觉。”叶凝白柔声对儿子说道。
宫睿煊懂事的点了点头就放下吃干净的碗筷回自己房间了。叶凝白不想和宫祁暝共处一室,便也转身离开。
“凝白,咱们能坐在一起好好谈谈吗?”宫祁暝望着叶凝白决绝的身影叹息道。
“宫祁暝,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叶凝白顿住脚步,回头冷冷的看着宫祁暝道。
桌上的大骨汤还咕噜咕噜的冒着热气,就好似刚刚端上桌一样。宫家依旧冷冷清清,十分压抑。
宫祁暝这几天也反思过自己的行为,若非自己对叶凝白和洛子然的事情太过于偏激对待,也许这些悲剧就不会发生。一个人的时候宫祁暝时常会想起他刚从军队出来的时候,叶凝白死缠烂打的跟着自己,恢复了自己真正的身份。
这段时间宫家带给他的一切他都倍感亲切,血缘之情浓于水,宫父和儿子还有叶凝白他都亏欠的太多。叶凝白自打从孩子没了之后就对她冷眼相待,想必是对他失望透顶了。
晚上,叶凝白侧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突然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似乎是感受到了对方的小心翼翼,叶凝白猜出来来人的身份,便没有应答。
宫祁暝叹了口气,推开了房门,对上一双没有感情的眸子。
“晚上吃的这么少,别把身体弄垮了。你最爱吃的桃子……”宫祁暝知道叶凝白是醒着的,便端着盘子自顾自的说道。
叶凝白依旧没有答复宫祁暝,仿佛屋里没有他一般。
“对不起。”宫祁暝的声音带了一丝颤抖,“我们还会再有孩子的。”
宫祁暝小心翼翼的说道,生怕惹叶凝白不开心。殊不知,无论宫祁暝干些什么,叶凝白都不会再有什么情绪上的起伏了。
两人各自怀揣着自己的心思,一时间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就在宫祁暝犹豫要不要再开口劝慰的时候,叶凝白的身体动了动,她拿起切好的小块桃子吃了起来。宫祁暝心中大喜,赶忙三步并作两步坐到了叶凝白身旁。
虽然叶凝白没有说什么,但是有所反应说明她听进去自己所说的话了,她还是爱着自己的。叶凝白却不这么想,刚刚宫祁暝有一句话说的对,她不能再折腾自己了,至于孩子,虽然心痛但是结果也不会再改变什么了,而她和宫祁暝不会再有以后了。
多/汁的桃子吃在叶凝白的嘴里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她把空盘子放回原处,又靠在床上,闭上眼睛,隔绝了宫祁暝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