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师都的大军集结的缓慢,但是他派出的斥候却是不慢,罗士信大军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监视之下。
唐军丢了那些不甚值钱的物品,加速行军的消息在第一时间传到了梁师都的耳中。
“哈哈!罗士信也不过如此!”梁师都为自己的计策志得意满,认为自己看穿了一切。
罗士信固然勇悍,但是他们在突厥大战一场,现在最主要的目的是撤军返回庆州,将那些狩猎来的羊马运回大唐。在这个时候以道理来计,当以撤回延州为第一要务。他们朔方再如何不济,也有三万余兵卒。纵然未必能够胜得唐军,将之拖延些许时间是绰绰有余的。
上一次罗士信袭击突厥,收获颇丰,狠狠的在突厥汗王颉利的脸上打了一个耳光。为此颉利雷霆震怒,现今罗士信再次得手,颉利不可能坐视不理,后边定有大军尾随,到时候罗士信将会面对两路夹击的危险。晾罗士信在如何的凶悍,面对两路袭击,也只有覆灭一途。
这个基本的道理,以罗士信的智略,应该是能够看穿的。
对于如此判断,梁师都也颇有自信,手一挥让人叫来了冯端。
冯端是他最新提拔的大将,用来取代梁洛仁的位子,跟随他很多年了,对他忠心耿耿,从来没有半句忤逆他的话。
梁师都为人极度自傲,听不进他人意见,冯端这种对他命令如若圣旨一般的部下最对他心意胃口。
“冯将军,你立刻点齐两万兵马,给我杀向契吴山,追击罗士信的李唐大军。”梁师都一如以往的下达了作战命令,也没有做任何的商议。
冯端眼中闪过一丝惊惧,向来听话的他,听到对手是罗士信,也忍不住道:“这个……罗士信骁勇善战,天下闻名。他能以两万步卒迎战十五万突厥骑兵,这只有两万兵马,我怕不是他的敌手。”
梁师都对于冯端的不敢战并不觉得他窝囊,反而能够理解,这罗士信太能打仗,这短短的几年里崛起天下,诚可谓抢尽了风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连他都有着惊惧之心,何况是他的部下?这里也就没有生气,而是好严劝道:“真没让你真的与罗士信交战,做做样子就行。罗士信他们现在正加速南下,意图早前回到延州大唐疆域。你只要领着兵马在后边慢慢的跟着,等到他们回到了延州,得到了南面边兵的支持,在退回来便是了。”他细说因由,冯端恍然,原来只是做做样子,演一出戏而已。
冯端底气一下子也足了,高声领命,点兵聚将去了。
为了不让梁师都看轻了,冯端速度极为迅捷,短时间内便整备了两万兵卒,浩浩荡荡的出城去了。
冯端威风凛凛的离开了朔方城,这还没有走出十里,他便传达了命令,缓慢行军,以蜗牛一般的速度往契吴山赶去。
冯端走在对付的中间,脑海中却在思考将来的路应该怎么走。
大唐对朔方采取的制裁手段太狠了,流言蜚语自不用说,弄得现在朔方一号二号人物处在翻脸边缘,三号甚至已经叛逃到了大唐。如此同时,境内的所有田地都让唐军轻骑破坏,现在城中粮储空虚,军民每日只能分食一些粥米青菜混合起来的食物,绝大多数都挨着饿,士气之低下可想而知。
大唐在去年就开始施行绝粮计策了,但因最初城中有着储蓄,加上突厥的支助,以及通过黑心商贩走私来的粮草,勉强渡过的一年。现在城中的储备已经不多了,吃光做种的稻米,也许能够维持渡过这年的冬天。可是来年怎么办?
连种米都没有了,还有什么前途?
想起了前段时间朔方城中发生的怪异事件,一只形似于野猫又不是野猫的白色怪物,从天而降,掉落在分发粮食的广场中央,冯端忍不住一阵心悸。
那白色的怪物他不知是什么,也从未见过,但是城里的学者却认了出来是天狗,是山海经里记载的异兽。
“其中多文贝,有兽焉,曰天狗,其状如狸而白首,其音如榴榴,可以御凶……”
古人向来迷信,天狗更是公认的大凶兆之一。当天夜里,朔方城莫名其妙的发生了火灾,恰恰有应对了凶兆即将发生。
“《史记天官卷》记载:天狗状如大奔星,有声,其下止地类狗,所堕及炎火,望之如火光,炎炎冲天。”便说的是天狗大凶,所到之处必发生火灾。
这天狗坠城,实在是大凶大恶的征兆。
冯端虽为大将,却也不能免俗,对这种谶言,上天的示警深信不疑,想着大梁朝如今的内忧外患,整个人变患得患失起来:梁师都近来对他的器重,他自当看在眼底,可地位越高,越无法自主,也就越发危险。这高官厚禄,没命享受,又有什么用?
冯端压根没想打这一仗,也就没将心思放在打仗上面,神游天外的想起自己的前途来了。
就在他想的入神的时候,突然“杀——!!!”
惊天动地的怒吼在身侧响起,那震耳的呼喊声卷起了一阵狂风,似乎要将他的耳膜震破。
冯端打了一个激灵,直接给吓得从马上摔了下来。
“什……什么情况?”摔得头昏眼花,好不容易爬起来的冯端眼前却是一片乌黑:他的头盔因为摔下马的时候歪了,正好挡住了他的眼睛,将头盔扶正,眼前的景象让他瞠目结舌:只见无数身披着衣甲的骑兵从契吴山所延伸的丘陵中钻出来,直接冲侧面想他们冲杀过来。
来者全是骑兵:黑色的铠甲反射着秋末泛着土黄色的阳光,让他们周身呈现出一种类似于黄金一般,金闪闪的光芒。远处一杆高举的旌旗直竖半空,阳光透过旌旗,仿佛在熊熊燃烧,旌旗上龙飞凤舞的绣着几个大字“镇军大将军罗”。
在大唐只有一个将军受封为镇军大将军……
“是,是,是罗……罗士信……”冯端失声惊呼,吓得心胆俱裂,脚下发软,方干爬起来的他,险些再次躺下去,说话都有些不利索,声音不自觉的带着颤抖之意。
对方的速度极快,眨眼间已到了近前。
“上上上!”冯端完全没有做好战斗准备,急急忙忙之间,哪里指挥的过来,只知道让兵卒顶上去,挡住这一波的冲击。
这一刻兵卒的优劣,以及将领的的作用便得以体现。
真正的强兵在遇袭的一瞬间便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将领的命令一下达,他们不回去考虑将领的命令是不是正确的,在思考之前,本能的以执行命令为先。而一个出色的将领,在遇到这种情况,必需在第一时间里做出最正确的判断以及最明智的指示,以安将士遇袭后的不安之心。
很明显朔方军远远达不到这个境界,而冯端此人虽说不上一无是处,但作战经验明显不够丰富,打多了以多胜少的顺风战,一旦遇到这种突发情况,不知如何应对。
最关键的还是罗士信,罗士信的存在就如一座大山压在冯端的胸口……
他没有半点与之对战的勇气。
连主将大将都是如此,更别说是兵卒了。
除此之外,朔方军还有一个致命的不足。
朔方的兵都习惯了梁洛仁统帅,梁洛仁治兵还算可以,能够把握的住将士的心。而冯端方刚上位,根基不足,绝大多数的兵卒对他都不甚信服。尤其是最近朔方食物短缺,梁洛仁会给他们争取到最大的利益,而冯端逆来顺受,梁师都给他多少,他就发给下面多少,早惹怨言。
多种情况参差在一起,以至于冯端的命令没有多少人执行。
这罗士信都快要杀到近前了,却没有兵卒上前抵挡,自乱一团。
两军瞬间就厮杀在了一处。
鲜血四溅,人仰马翻。
罗士信长枪挥动,长达丈余的长枪,刚与敌人一接触,便杀了十余人,破入敌阵,看出了朔方军全无战心战意,高吼着:“讨伐逆贼!只拿贼首,余党不问,降者不杀!”
“讨伐逆贼!只拿贼首,余党不问,降者不杀!”全军早已心领神会,步调一致地一起放声大喝,好象半空中又打了个焦雷。
四周兵卒见帝君已经冲到近前,本能的要上前战斗,这回听见“只拿贼首,余党不问,降者不杀!”的号召,四方的朔方兵步子明显放慢,动作也变的迟疑。
瞧着对方旌旗之下的那位身披明光铠的犹如战神一般的大将,冯端的心脏几乎跳出口腔子,那是追魂夺魄的眼,白森森的獠牙,痛饮鲜血的长枪,在他眼中罗士信几乎就成了一个怪兽,瞧着他们越来越近,又听到针对他的呼喊,终于受不住压力,拨马便逃。
他这一跑,让本来就无战心,士气低落的朔方军残余的那一点点士气降到了谷底……
跟着一并跑了。
这唐军五千骑兵,只是一个冲锋,身都没热,还没造成多少伤亡……
对方竟然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