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周祺妍愣神，似乎是不太明白秋博宇为什么要突然道歉。
“我把你的石雕给毁了。”
如果原本只是猜测的话，在周祺妍身份浮出水面的那一刻，秋博宇就明白，那粗糙的石雕毫无疑问就是她本人的投射。只是和其他的石雕相比，那石雕仅是个象征，用来补足画面的一些小添头，其他石雕才是她的心血作品。所以自己毁掉了粗糙石雕，她还能沉得住气，却在看到自己准备攻击真君的石雕的时候出手。
“这个……其实没有什么关系的。”周祺妍道，“那些石雕是我为了消遣时间随便做出来的，不知不觉就做了那么多。想想我也真是逊啊……”
她苦笑两声，道，“哥哥看来并不喜欢那些东西，我在想要不要去把它们全给砸了。”
“为什么要砸掉？”秋博宇道，“那些都是你下足了心思后的作品，不是吗？”
光凭那逼真精细的细节，还有能无形感染他人情绪的效果，足以看出制作者的用心。虽然周祺妍没有明说，但是秋博宇完全不怀疑那些石雕耗去了她大量的心血。“我想，真君也不想看到你毁掉自己的心血之作的。”
“哥哥他……”周祺妍有几分踌躇，道，“可是哥哥并不会喜欢那些东西吧？那是他最讨厌的一段回忆。我……我只是害怕，才把它们给制作出来。”
“你……是想要真君陪你吧？”秋博宇完全没有给周祺妍留底，直接点破了她最深层的心思。
“……”周祺妍面色一震。
纠结了一会儿后，她小心翼翼地凑过来，小声地问秋博宇，“那个……秋哥你，有没有类似读取他人想法的能力？”
“……”
秋博宇面色淡定，“并没有。”
很多时候，只要细心观察，便能收集到不少的信息，将它们加以记录整理，便能发现不少有趣的事情。同时将一些有关联的逻辑线条归纳总结，便能推测出很多事情。
一个人说的话，做的事，都要有个出发点，一个“因”，而后行事在冥冥之中遵循一些规律。小动作，小表情，往往会将一个人心底的想法暴露而出。
没有任何人教过秋博宇这种事情，偏偏他真的无师自通了这种方法。
除了梦境中的“自己”，恐怕也找不到其他原因了吧？
他看向周祺妍，只见对方满脸的不信。
“其实很简单。本来在不知道你与真君的过去的时候，我便有所猜测。”秋博宇带了几分无奈，给周祺妍解释道，“你将那些石雕摆了一路，看起来是随手而为，但是事实上仔细观察的话，便能发现那些石雕都在‘成长’。”
“最明显的一点，便是真君的形象不断有成长的痕迹。”
从满满的少年朝气，到后边从那眉眼间都能读到浓重的愁绪，想到那是真君过去所经历的事情，秋博宇便感觉到内心的情绪在翻涌。
“你把象征自己的石雕做得很粗糙，是因为目的不在它身上，你想要的，是顺着回忆，将当时一直陪着你的真君给‘做’出来。在我听完你的回忆后，我便完全确定了……”
“不安和恐慌让你一直处在紧张的精神状态下，你下意识寻找转移注意力的方法，同时放松精神以免崩溃。所以，你做出了这些石雕，并用一部分石雕重现了当初的回忆。”
内心的想法被毫不留情地揭开，周祺妍愣愣地看着秋博宇三言两语便把她的想法与心理状态分析出来，一时之间想起了哥哥特地嘱咐过她的——
“那傻球精得很，要有些防备心，他说的话别全信。”
这已经不是“精”能形容的范畴了吧？
这不仅是一个升级流男主，还是一个高智商男主吗？！
这样精明的一个人，仅凭当初的施恩真的能让他死心塌地地追随吗？周祺妍不知道自己的哥哥除了说出来的那些事外，还有没有对主角做更多的事情。仅凭现在的状况来看，主角真的不愧是主角……
秋博宇敏锐地注意到了周祺妍的眼神。
……有些熟悉的眼神。
那奇异的眼神，真君也偶尔会出现。怎么说呢，这样的眼神给秋博宇的感觉，就像是戏台之下坐着的观众，是一种观赏审视的目光。
观众虽然会为台上的表演给出反应，但是始终有层隔膜在那。因为观众从来不会将自己置身在戏内，“入戏”的，从来只有出演者。秋博宇偶然瞥见真君这样的眼神的时候，内心总有股难受的情绪，同时也有几分蠢蠢欲动——他想要让那观众，成为表演的一员。
疯狂而直接的想法。
周祺妍无意间与周祺然重合的举动，让秋博宇再一次意识到，这两人的出身之地，可能是一个他难以想象的地方。
“总之，真君之前大概是受心魔影响才会受到刺激。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真君应该已经恢复了平常的状态，”秋博宇道，“总之，如果你不想让真君受到影响的话，那可以将那些石雕收起来，但是毁掉的话，就不必了。”
“嗯……”周祺妍微微低头，似乎是有些难受，道，“我这样是不是很没用。”
“没用？”
“不论是之前，还是现在，我都没帮上哥哥的忙，还老是给他添麻烦。”周祺妍抱着盒子的手紧了紧。
原本她觉得，到了修真界后，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成了什么灵体，但是至少不是原先什么都做不了的存在了。见到哥哥的那一刻，她的内心是惊喜地。她开心地告诉哥哥，她们可以不怕缺钱了。
可是现在，与哥哥还有秋博宇聊过后，她突然意识到，哥哥太厉害了。
就好像她拿着玩具水枪还在沾沾自喜，哥哥已经能做到八百里开外打谁谁爆头的程度了。这两者之间，完全不是一个层级的。哥哥看起来是要为自己研究什么——她太清楚他的小动作了，他问那些问题的表情，不像是随口问问。到了秋博宇这边，他也是从哥哥的角度，为自己考虑。
不够有用就是累赘。有了秋博宇对比，周祺妍有些郁卒——他太厉害太有用了，哥哥还交代他保护自己，是不是意味着，从重逢开始，她已经是累赘？
“你的存在本身，已经是最大的帮助了。”
秋博宇却是感叹道，“虽然真君没说过，但根据我的观察，真君一直受过往之事所扰，心魔的起因也多半是这个。但是在与你重逢之后，他的状态便好多了，甚至没多久就脱离了心魔状态。这种摆脱心魔的契机对于修士来说是可遇不可求的。”
秋博宇提到这个的时候，神色幽深，不像是个寻常的金丹修士，他看向周祺妍，嘴角勾着一抹苦笑，“这是我怎么努力都做不到的事情。”
秋博宇脸上流露出来的情感太过真切，看得周祺妍忍不住也跟着有了几分小遗憾——他好像是真的很失落。
“既然如今还不够强大，那便为了他努力变强。”
周祺妍睁大了眼，似是心中迷雾破开，整个人的思想都清明了很多。秋博宇的话语直接击中了她心口，令她茅塞顿开。
是啊，沉湎在自己没用的现状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既然这里是修真界，她为什么不能为了哥哥而努力变得强大呢？
就在周祺妍理清自己想法的一瞬间，她突然面色一变。
“怎么了？”
秋博宇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