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月白停顿了下,一双桃花眼中尽是熠熠光辉,启唇道:“之后,你便可自尽了。”
刘垣嗤笑道:“我为你所用求的是荣华富贵,你却要取我的性命,我还不如将你之事禀告太子殿下,也好领一份赏钱。”
“好罢,你既不愿自尽也就罢了。”萧月白以指节撞击了下桌面,“子昭,即刻送绫娘姑娘上路,勿要耽搁了。”
刘垣方才只见萧月白进来,不曾看见陆子昭,自信满满地道:“萧先生,你以为你这样说便能将我蒙骗了去么?这一室之中,除却你我,只绫娘一人。”
他的话音堪堪落地,陆子昭竟是挟制着绫娘出了内室来,陆子昭手中的匕首抵着绫娘的咽喉,只消往里进一分,那毫无抵抗之力的肌肤便能破出血来,再进几分,绫娘便会与腹中的胎儿一道魂归黄泉。
绫娘吓得面无人色,泪水涟涟,颤声道:“夫君,夫君救救奴家。”
刘垣倏地一跃而起,瞪着萧月白道:“放开绫娘!”
萧月白并不理会于他,摘了桌上的一颗葡萄,慢条斯理地剥了皮,送入口中吃了,半晌,才柔声道:“你应下我方才所言之事,我便放过绫娘与你那未出生的孩子。”
刘垣恶狠狠地道:“萧月白,你这个恶毒小人,老子若是不应下,你能弄死老子不成?”
萧月白低低地唤了声:“子昭……”
陆子昭会意,手指一动,便有一把锋利的匕首自刘垣耳侧擦过,挟带着几缕断发跌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刘垣惊惧交加,双膝一软,竟要跪倒在地,伸手扶住了桌案,才勉强站立。
“你若是不应下,我便杀了你,再杀了绫娘。”萧月白轻笑一声,“我不是寡情之人,定会让尔等在地下团圆,你且放心罢。”
刘垣心绪翻腾,不知该如何是好,又听得那绫娘哭道:“你这贼人假若要杀夫君,奴家甘愿随夫君一道去,只奴家腹中胎儿却是无辜。”
“你腹中胎儿与我有何干系?”萧月白取了一只柑橘在手中把玩着,抬首盯住刘垣,“刘垣,你可考虑仔细了?”
刘垣瞧着捂住小腹哭泣不止的绫娘,耳畔恍若听到一个孩童唤他“爹爹”,末了,他无奈至极地道:“我应下了。”
萧月白笑吟吟地道:“如此甚好,刘侍卫可回宫伺候太子殿下去了,这绫娘姑娘,我自会好生照料。”
刘垣将绫娘细细地端详了一番,又瞧了她的小腹良久,才一语不发地出了门去。
门一阖上,那绫娘随即以衣袂抹净了面上的泪水,望住萧月白道:“萧先生,你答应我的事如何了?”
萧月白答道:“你那妹妹的行踪我已有些眉目了,不日便会有结果,宅子我亦购置妥当了,待事毕,我便为你赎身,到时,你想将宅子留着住便留着住,想卖了换银两便卖了换银两。”
绫娘向着萧月白福了福身,道:“多谢萧先生。”
一年多前,绫娘与她小两岁的妹妹被父母卖予了牙婆,绫娘堕入烟花之地,而绫娘的妹妹下落不明,萧月白便是以此收买了绫娘。
萧月白扫过绫娘的小腹,颇感兴趣地道:“如若姑娘当真有了刘垣的骨肉会如何?”
绫娘柔媚地笑道:“世道艰难,奴家生存不易,何苦生出来连累了一条无辜的性命,自然是买一碗堕胎药流去便是。”
萧月白站起身来,行至绫娘面前,面前的绫娘眉眼间俱是坚毅之色,沦落于风尘一载有余的女子竟会有这般神态,萧月白不由心生惋惜,道:“望姑娘今后万事顺遂。”
继而,又有诸多场景在萧月白脑中流转,突地,有一把声音拂在耳畔:“先生,你怎地发热了?”
萧月白猝然睁开眼来,见颜珣关切地望着他,摇首道:“我无事。”
这三个字说得甚是吃力,萧月白直觉得浑身气力尽失,遂阖上了双目。
在萧月白半睡半醒间,颜珣已出了牢房,随周惬与一众衙役前去受审,萧月白又睡了一盏茶的功夫,才被一白须白发的大夫唤醒。
萧月白一面伸出手来由大夫诊脉,一面将所有的记忆过了一遍,暗下决心道:重来一世,我决不可重蹈覆辙,倘若阿珣有心于我,我便伴他左右,倘若阿珣无心于我,只要他不赶我,我亦要伴他左右。
文帝下旨令颜珣于半月内出宫建府,这半月已过去了四日,萧月白的双足已然大好。
用过晚膳后,萧月白作出一副疲累模样,朝着颜珣道:“殿下,我有些乏了。”
颜珣探了探萧月白的额头,又蹭了蹭萧月白的面颊,见无半点异样,才松了口气道:“那我扶先生去歇息罢。”
颜珣将萧月白扶到自己卧房之中,未免打搅萧月白歇息,取了一册《诗经》去外头看了。
未多久,陆子昭进了颜珣的卧房来,向着萧月白道:“公子,那御膳房之中现下确是还有几碟子的椰汁千层糕……只是,公子,你当真要去偷么?”
萧月白从床榻上坐起身来,含笑道:“自然要去。”
陆子昭提议道:“由属下代劳可好?公子何必要费这等功夫。”
萧月白只命了陆子昭去瞧瞧御膳房中可还有椰汁千层糕,并未将自己与颜珣之前打的赌说与陆子昭听,陆子昭怕是以为是自己嘴馋,要吃椰汁千层糕罢。
“我自己去偷更为有趣些。”萧月白摆摆手道,“子昭,你且退下罢。”
待陆子昭走后,萧月白翻窗而出,避开众人,轻手轻脚地出了拂雨殿,不多时,便到了御膳房。
已过了用膳的时辰,御膳房中仅一宫女看着一锅甜汤,萧月白镇定地进了御膳房,堪堪拿起一碟子椰汁千层糕,忽然,那看着那甜汤的宫女扬声道:“娘娘可是来催了?”
幸而那宫女身在数丈开外未曾回过首来。
萧月白从未行过宵小之事,一惊,手指轻颤,险些将一碟子的椰汁千层糕摔了去,好容易稳住后,慌乱地将椰汁千层糕倒在一张锦帕之上,揣在怀中,转身便跑。
待他到了拂雨殿前,他的心脏仍是剧烈地跳动着,不由心下叹息道:这宵小之事行来着实是不易。
他一进得拂雨殿,便见颜珣坐在时常与他对弈的石桌前,手上捧着一册半旧的《诗经》。
他蹑手蹑脚地转到颜珣身后,趁颜珣不备,伸出手来,从后方拈着一只椰汁千层糕送到颜珣唇瓣。
这椰汁千层糕乍然窜进颜珣眼帘,引得颜珣立刻回过首去,见是萧月白,他又惊又喜地道:“先生,这椰汁千层糕莫不是你从御膳房偷来的罢?”
见萧月白颔首,颜珣咬了一口椰汁千层糕,了然道:“却原来先生适才说身子乏了却是骗我的。”
颜珣就着萧月白的手指将这只椰汁千层糕用尽了,柔软灼热的舌尖甚至还在萧月白指腹舔舐了两下。
萧月白尚未平静多久的心脏复又躁动起来,而后下意识地将手指收了回来,拢在袖中。
颜珣放下手中的《诗经》,仰首凝望着萧月白,气呼呼地道:“先生,你骗了我,须得再喂我吃几只椰汁千层糕才行。”
“好罢。”颜珣气呼呼的模样煞是可爱,萧月白莞尔一笑,在颜珣身侧的石凳上坐下,又取了一只椰汁千层糕喂予颜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