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心中装着道义,装着天下,而他只是天下人中的一员。
他甚至不怀疑,如果有哪一天自己站到了天下人对面,陆非辞也会毫不犹豫地将箭头对准他。
所以当得知秋醒的身份暴露,而陆非辞又恰恰出现在古玩店里时,狐狸自然而然地想歪了。
说到底,在这过往三百年里,他始终没有从对方身上得到什么安全感。
只是一厢情愿的追逐,仿佛在寻一个永远也抓不住的梦。
却仍乐此不疲,甘之如饴。
一阵狂风刮过,豆大的雨点子噼里啪啦地往下砸。
狐狸躲在酒店大楼外的一棵梧桐树下,蜷起了身子。
秋天树叶凋零,根本挡不住此时的狂风暴雨。
雨水砸在狐狸上,将它的白毛淋得湿漉漉的。
狐狸将身子团得更紧了,两眼一眨不眨地望着酒店大门,也不知道陆非辞什么时候能从里面出来。
当他知道自己误会了对方之后,就火急火燎地赶来了陆非辞的住处。
可是走到大门口,却又一次的胆怯了。
自己还有什么脸面去见他呢?
狐狸烦躁地在原地转圈。
兀自纠结了半晌,还是决定先在树下等着。
等着等着就睡了过去,还做了个美梦。
梦的尽头,是那年他们初见时的景象。
正当狐狸沉浸在梦中的美好回忆中时,身后冷不丁地响起了一道惹人厌的声音。
“哟,躲树下乘凉呢?”
刚从公会回来的沈不归恰巧路过,将狐狸这副落汤鸡一般的可怜形象尽收眼底。
狐狸最狼狈的样子被讨厌的家伙瞧到,换做以往就该炸毛了。
好在它眼下实在情绪不太高,也懒得和沈不归打架,因此只是挪了挪脑袋,闷声道:“滚,别来烦我。”
沈不归刚解决了痴魔的问题,又碰上了狐狸难得一见的狼狈模样,可谓双喜临门,整个人都精神起来。
他不紧不慢地露出一个微笑:“不是好不容易才被领回去的吗?怎么半天不到又被扔出来了?”
狐狸无精打采道:“谁要被领回去了。”
话音刚落,忽然想到了什么,倏地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沈不归,头一次跟他放软了口气:“你能让他领我回去吗?”
“咦?”这回轮到沈不归惊讶了,“他没说要重新收养你的事?”
狐狸一呆。
“那他早上跟我说想养一只狐狸。”沈不归摸了摸下巴,揶揄道:“说不定是有新欢了,找到一只比你乖巧又懂事的小狐狸也说不定。”
狐狸呆了半晌,突然调头就往酒店里跑。
刚跑了没几步就又跑了回来:“他住哪个房间?”
沈不归眉头一挑:“想知道?”
狐狸干巴巴地点头。
沈不归自然不想告诉他,于是故意道:“求我。”
狐狸毫不犹豫:“求你。”
沈不归:“……”
他抱臂打量着狐狸:“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能屈能伸’了?”
真是让人很没有成就感。
沈不归叹了口气,突然有点后悔,不过本着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原则,还是伸手指了指大楼中层靠右的窗户。
“十四楼B503,不过……”
话音未落,狐狸已经风一般的跑远了。
于是沈不归将“他可能还在补觉”几个字咽回了肚子里,悠哉悠哉地打算回房。
沈不归的话让狐狸飘在半空中的一颗心突然有了归处。
原来他还没有放弃自己。
原来他本打算原谅自己。
原来他还愿意接纳自己。
须臾之间,狐狸便在看不到出路的茫然无措中生出了一点希望。
仿佛心间贫瘠的土地上,忽然绽放出一朵花来。
他心想,自己不能再这样胆怯下去了。
他们之间总要有人最先跨出这一步,只要对方还有愿意要自己,有什么误会是解释不清的呢?
狐狸鼓足了勇气去敲响了陆非辞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