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瞬间没了脾气。
一想到自己的身份可能暴露, 他就像被烧着了尾巴般坐立不安。
短暂的纠结过后, 终于收起了那恶狠狠的表情,眼巴巴地看着沈不归。
好像是一只猛虎忽然收起了利爪,努力伪装成了一只人畜无害的小猫。
“啧。”沈不归摇了摇头, 这才在陆非辞推门而入前开了口:“没事了,你先回去吧。”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陆非辞站在门外,不由有些奇怪,好端端的怎么会出现那么大动静?
“没什么,方才检查捉妖瓶,差点儿放出来只小畜生。”沈不归无声地笑了笑。
九归瞪了他一眼,忍住没有出声。
陆非辞微微一惊,沈不归瓶子里收的可都是些威力无穷的五阶大妖。
不过,怎么没有感受到妖气呢?
他望了眼紧闭的房门,虽然有些疑惑,但是出于对沈不归的信任,倒也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听见门外脚步声渐远,九归这才松了一口气。
看向沈不归的目光也没有那么多不满了,找了张椅子坐下。
沈不归却对着满地木屑碎渣抬了抬下巴:“地上这些怎么办?”
“燕行客!你不要得寸进尺!”九归瞪了他一眼,虽然语气不忿,但还是压低了声音。
沈不归微笑不说话。
过了半晌,九归终于沉不住气说:“你让房主人收拾不就行了?桌子钱我赔。”
“那你去跟老板说给我换一间房吧,小六儿要是问起来,理由你自己编。”沈不归提着酒就要出门。
“喂!”九归叫住了他,咬牙问道:“你想怎样?”
沈不归回过头来,指了指地板:“你自己弄的,自己收拾。”
九归实在拉不下这个脸。
好在沈不归也没有太较真的意思。
于是最后的最后,清理工作还是麻烦了红琦。
美人一脸无可奈何的任劳任怨。跟着殿下的日子久了,也多多少少了解了对方的脾气秉性,知道他此刻心情不好,甚至都没有多问。
九归也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在族人面前,他还是绷直了脸,瞬间又变回了青丘的王者,旁人眼中高傲冷漠的九尾天狐。
妖力打扫起来其实很方便,招来狂风一吹,碎木就都卷到了院子中。
等到红琦离去,室内除了少了一张小木桌外,已是焕然一新。
终于又能坐下来好好说话了。
“你刚刚说要跟着他到血月结束之前……”沈不归看着他道,“那之后呢?”
九归别过了头,低声道:“之后的事之后再说。只要确定他能平安无恙、安度余生,我也可以离开……”声音越来越轻,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散。
沈不归没有说话,翻出个杯子,又开始倒酒。
“对了,你们要凤凰甘草做什么?”九归抬头问道。
“谁说我们要凤凰甘草了?”沈不归反问。
“那你们来这穷乡僻壤干吗?”
“干吗还要跟你汇报吗?”沈不归说,“我估计赶是赶不走你了,只求你不要添乱。”
沈不归举起杯子喝了口酒,才继续道:“我把话摊开来讲,小六儿现在的处境比较尴尬。公会有些人并不信他,仍拿他当半个敌人看待。而你当年私自出逃,现在还在天字号通缉名单上。你如果身份暴露,还被发现和他一起,对他弊大于利。所以首先,你争取捂好自己的身份;其次,如果露馅儿了就赶快离开,不要被人抓住尾巴。”
九归听了他一番长长的说教,居然也没有作色,而是认真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知道就好。”沈不归给他也倒上了一小杯酒,“明天就是拍卖会了,会有许多通灵者到场,你要么老老实实在屋里待着,要么安安静静在会场里看着,小六儿出不了什么事,用不着你出手。”
九归哼了一声,算是应下了。
他一口闷完杯中酒,起身要走。
“你既然也知道害怕,就别再去做那种事了。”
还未走出门口,沈不归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
九归脚步一顿,背影已经僵住了。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你不敢和他表明身份,是担心他不会原谅你吗?”沈不归目光如炬,语气沉着。
“可你也应该明白,他无法释怀的不是你对他做过什么,而是你这么做本身——他不会愿意为了复活而牺牲旁人。你如果了解他在意他,当初就万万不该答应魔族的条件。只可惜,你不懂他。”
一字一句如同重锤狠狠敲击在九归胸口,竟比割肉取血来得还要疼。
许久过后,他轻声道:“我不是不能明白这些,只是觉得人都死了,原不原谅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不在乎他怎么看我,我只想他好好活着……”
“你也说想他‘好好’活着!”沈不归赫然提高了一个音量,狠狠咬住了那两个字。
“靠伤害他人换来的苟且偷生能让他好好活着吗?他不会内疚吗?不会伤心吗?你这三百多年来跟着他的时间或许不长,可也该大致了解他是个怎样的人了。你若真心替他着想,就不要伤害他所珍视的。”
九归瞳孔一缩,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
动容之余,眼中还闪过了一点茫然。
他是从上古的混乱时期存活下来的大妖,数千年来信奉的一直是强者为尊,适者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