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化之后,我们将骨灰盒带回了腾冲,来的时候三十多号人,回去的时候只剩下几人外加三十多只骨灰盒,怎么能叫人不伤感呢?
汪新知和甘悦的骨灰盒被我抱在了怀里,是为了救我们,他们才因此变成了凶尸和僵尸,我必须得给他们一个交待。
到了腾冲,我们去的看望了贺小安, 将关丰的骨灰盒交到了他的手上,贺小安捧着骨灰盒的手颤抖不已,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将骨灰盒给摔了,他紧紧地将骨灰盒抱在了怀里,泪水滴在其上。
他无声地哭了一会儿,目光慢慢地变得坚定起来:“辰哥,关哥,你们先走一步,我随后就来!……”我听到这里神情一紧,正要抓住贺小安的手让他别想不开,就听他接着往下说道:“不过,在我与你们相聚之前,我会尽我之力,对付那些毒害乡民的王八蛋,至死方休!”
哦!原来是这样啊!我松了一口气。
从病房出来,我和陈柔穿过长长的医院走廊,去看了白寻霜和董书豪,经过治疗之后,白寻霜恢复了很多,董书豪却一直记恨我和陈柔,在我们跟他说话的时候一直撇过头不看我们,一直到我们的离开,都没有转过头来看我们一眼。
白寻霜答应照顾董书豪,因此,我们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回到岑城,我们去的第一个地方就是普渡寺,到了寺院门口,陈柔却不肯进山门,她将甘悦的骨灰盒递给我道:“我在外面等你!”
在我的印象中,陈柔对于死者是十分敬重的,无论是为逝者化妆还是赶尸,她始终保持着虔诚,上一次将梦丽送入普渡寺,陈柔不仅进了山门而且还跪拜行礼了,这一次是怎么回事呢?
不过我当时也没有多想,答应一声便进了普渡寺,与主持一番交涉,以每只骨灰盒十五万元的价格,将汪新知和甘悦的骨灰盒摆在了如来脚下!再抬眼看如来佛,两米多高的坐像镀了金漆,看那光泽亮色,似乎漆得金粉。如果真是金粉的话,二十万只少不多!
看着坐在蒲团俯视众生的如来像,我却丝毫也感应不到他身上的金光宝气,眼中,心里只有他普爱,怜悯世人的眼神,在那一刻,我感觉我的心灵都被触动了一下,心说佛祖啊,佛祖,你就别想着感化我了,我就是个冥顽不灵的俗人,是永远也不可能真正被感化的,倒是躺在你脚下的三个可怜人,希望你多多垂爱!助他们早日脱离苦厄吧!
从普渡寺出来,我的心有些沉重,正想找陈柔说说话,一抬眼,山门前除了几株老树,却不见了陈柔。“柔姐,柔姐!……”我叫道,没有人应答。我的心里顿时慌乱起来,陈柔是性子冷一些,但是不告而别,不是她的性格。
刚刚在山门前发生了什么?
我在东张西望的时候,一个大和尚走了出来,单手合十道:“施主,可是找刚刚站在山门前的女施主?”
我急切地问道:“师傅,你知道柔姐去哪儿了么?”
“她走了!”大和尚从宽大的衣袖里掏出来一封信,递给我道:“这是她给你的信!”
“她走了?”我迟疑着接过信封,打来开来,陈柔的字迹很是绢秀,这么绢秀的字我一直以为只有心思细腻的小女孩才有,很难想像出自陈柔之手。
“烦了,人生难免别离”这是信的第一句话,看得我心里一沉。
“在灯下写下这封信时,我的心十分沉重,我有些舍不得你!你一直觉得我的性子很冷,就像是数九寒天里的冰椎,我在说这话时,你是不是觉得很可笑啊!那就笑笑吧,这比难过好!”
“说实话,你第一次来义庄时我对你的印象不大好,你留着长发,还打了耳钉,在我的眼中,这就是坏孩子的代名词,(笑)可能我有些过于传统了吧,但是在接触之后,我发现你是一个不错的人,心有正义,而且会去坚持,这很重要,每个人的心都有正义,但是真正能够坚持的人很少,绝大数人,在遇到麻烦之后,就会改变自己的原则!让我感触最深的是和你第一次赶尸,即使只是菜鸟,你仍然固执已见,要去听尸,为自己找麻烦,在这个过程中我一直冷眼旁观,我希望你能够知难而退,和我一起,将尸体赶到目的地,拿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就是了,但是你没有,你一路寻查, 从医院到学校,花费了将关怡送到目的地数倍的精力,虽然艰难,却将问题解决了……”
“也是从那时候起,我对你的态度就改观了,我觉得你就是投入我心湖中的一颗石子,击活了那一潭死水,接下来的几单活儿,无疑是我赶尸生涯中最蠢,最笨,最麻烦的赶尸了,但是,我却乐在其中,每个人都是一个谜题 ,而一个死人, 对于活人来说就是不解的谜题,但那是对死人而言的,对我们来说却不一样,因为我们会听尸,于是,一个个看起来已经无解的谜题,到了我们这里,又有解了……”
看到这里,我的心里很是难过,心说柔姐你说得没有错,每一个人都是未解的谜题,我们一起解了那么多的谜题,我却始终没有办法解你这一道谜题……
“还记得我送你的银牌吗?我小时候也有一块的,但是掉了,那是我父亲送我的,我一直带在头上,但是掉了,我送你的这那块,希望你好好保存,以后如果不想戴了,就毁了它,不要再送别人了……”
我紧握着胸口的傩面具银牌,在心里一遍一遍地说道:“柔姐你就放心吧,这个银牌,我会一直戴着,一直一直戴着。”
“希望你能一直紧守心中所想,活回自己!”
“人生难免离别,这是一早就注定了的,再见!”
坐在山门前的台阶上,看着纸上的最后一句话,我心潮起伏:“柔姐,就像你说的,人生能够离别,但是,你就不能告诉我你离去的理由吗!再说了,离别在此时,何是相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