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征的突然动手,打破了许多人的幻想,盗贼马秦、高胜等避无可避,连战败北,蜗居在资中等三县之地。王累阵营亦是措手不及,一者没有料到汉王伤重消息是假,二者更没有想到汉王兵马会进军如此之快!毕竟是不习战事之人,王累一众益州旧部,本来就是书生意气,哪里懂什么用兵之道?想跟做不是一回事儿。
眼见成都围攻不下, 汉王兵马又汹汹而来,这时王士建议道:“莫不如说和资中贼!互为援助,或可阻汉王进军!”
彼时,益州之乱实际上是各自为营的,南中雍恺虽然与资中贼马秦等有了联系,但毕竟没有接上道,因此还是处于分离状态。而王累的益州旧属叛军既没有与雍恺相通,更没有与马秦、高胜等盗贼来往。
说到底王累等人还是士大夫出身,而马秦、高胜是实实在在的草莽。王累起先的想法是先拿下成都,然后以居高临下的姿态招降马秦等部。
但是现在情势逼迫,恐怕王累的愿望要落空了!战事的发展使得王累已经没有了士大夫高傲的资本,现在王累与马秦等同样面临汉王大军的威胁,唯有趁早联手,或许还可以争取一线生机。
王累听了王士的话,心里有些犹豫不决。李邵也出来劝道:“眼下局势,若不与马秦、高胜联手,恐难以抵挡汉王大军!”
“话虽如此,可那马秦、高胜毕竟草莽盗贼,与我等簪缨世家殊非同道!今若邀之相合,广都、江原诸公会如何作想?”
王累倒是能够接受与这些草莽的联合,但一同起事的其他人是否能后接受,那就不一定了。
与盗贼合流,从名声上来说,是很不好听的。说起来其实很好笑,王累等人自己可以反叛,心底里却看不起马秦等草莽,在他们看了这两者之间是不同的,可事实上有什么区别呢?反叛终究是反叛!
“此事不难解决!只需请少主一纸书信,委以马秦、高胜郡守之职,便可名正言顺!谁能还能多言其他?”王士早就想好了办法。
王累思虑万端,还是有些担忧道:“若少主不答应如何?”
刘焉、刘璋父子虽然对蜀中豪族多有妥协,但是终其两世,对益州乱贼一直都是持必剿的态度,从来没有妥协过,若非如此,刘焉、刘璋也无法安下益州民心。因此即便是刘阐,要他对盗贼草莽妥协,恐怕也是一件很难办的事情。
面对王累的犹豫,王士强横的说道:“此事难道还由得少主不答应?我等不顾性命,起兵逐汉王,少主还能掣肘不成!”
王士的脾气不必王累,他可不太喜欢收敛,有话就说了出来。刘阐在他眼里,就是根旗杆而已,哪里有那么多的考虑!
李邵亦道:“事情急迫,当断不断,追悔莫及!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万勿多虑了!”
王累这才定下心来,于是请见刘阐。
刘阐年不及二十,一路惊慌失措,本来好好的呆在阆中,衣食无忧,却突然被人劫了出来,带到了武阳,见到王累之后,才知道王累等人早就为自己规划了将来道路。
刘阐其人本来恭顺,有仁爱之风,虽然被刘征迁居阆中,但心中并无多大怨言,更何况其父刘璋也并非是死于刘征之手,乃是自尽而亡,并无人强迫,这是刘阐清楚知道的事实。
然而现在的一切都由不得刘阐,王累等人虽然每事基本都会禀报自己,但当刘阐说出自己不想如此时,总是王累等人“苦口婆心”相劝。恭顺仁爱之人,性格多软弱,刘阐架不住这些人的“苦口婆心”,也只好任其行事,何况自己说了其实也不算。
王累入见刘阐,将与众人商议的赐予名号收编马秦等人的事跟刘阐说出,王累本以为刘阐顶多是支吾不答,不想刘阐大义凛然道:“这是什么话!我堂堂帝室之胄,如何与盗贼合流!王公是令我自污家门么?”
刘阐一反常态,竟然对王累厉声呵斥,王累一时惊诧,继而说道:“少主息怒!昔太祖高皇帝亦曾落草芒砀,事有临机折中之法,何来自污之说?”
王累搬出了刘邦曾落草为寇的事情,妄图说服刘阐。刘阐虽然年轻,但还是读了不少书,对于王累的诡辩,刘阐正色道:“公将太祖高皇帝与那马秦、高胜相提并论,是何居心?昔秦暴虐,生民涂炭,太祖高皇帝为情势所逼,方才落草,所谋者天下也。今马秦、高胜之徒,聚不义之众,行不义之事,贪货重宝,劫掠百姓,肆虐县乡,焉得比于太祖高皇帝?若将二者并论,实无耻之尤!公切莫再言此事!成败有命,富贵在天。”
刘阐态度坚决,对王累的斥责更加严厉,王累心中怄气,怏怏而去。
“如何?少主答应了么?”王士见王累回来,急忙问道。
王累一脸丧气,将刘阐的话复述与众人,李邵嘿然,王士起怒道:“小子无礼!不识好歹!兄长稍等,且看愚弟如何说服少主!”
王士一脸怒气,不待王累说话,便自出帐而去。
刘阐心中忧虑,自己本不该搅入这场荒唐事,但现在却身不由己,自己居处,禁卫重重,想要脱身也不得。
将其劫出阆中的王澹,担任了刘阐营卫长,见刘阐忧思满怀,近前拜道:“公子为何如此忧容?”
刘阐叹了口气道:“身在囹圄,如何不忧?”
王澹是个耿直人,曾经做过刘璋的亲卫,后来随着刘阐迁居到了阆中,是为刘阐家仆部曲。王澹本是王商举荐,因此对王氏一族也是心存感念,与王氏颇有来往。后来王累遣人密会王澹,尽述益州旧部之不易,加之成都之乱,二王殒命,王澹这才听信了王累的话,从中接应,将刘阐带出了阆中。
毕竟受恩王氏,且王累等人又是打着复立刘璋子嗣的名号,王澹不得不答应。本以为是为二公子刘阐好,现在却见刘阐忧容满面,王澹亦甚忧心。
“公子何谓囹圄?诸公扶持公子,兴复家业,岂非善哉?”王澹没那么多心思,也不解其中缘由,因此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