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都是消毒水的味道,文森特虽不是专业的医疗研究员,但这个房间明显做了隔离处理,进门还有专门的杀菌脚垫,屋里陈设极为单纯,按照战地医生的标准,在这里做手术都够了。
“这些年学的东西不少啊,我就记得当初罗伊大腿中弹,我说让你帮忙按伤口,结果你没几秒就跑外面吐去了。”
赵炎凑近看了看吸血鬼躺的钢床,随口说道。
文森特笑的有些不好意思,但想想事情已经过去了几十年,又有些唏嘘:“这么多年,血见的太多了,总归要学点东西…”
他说着推了下旁边电脑的鼠标,休眠状态的屏幕亮起,一个个图标和检测画面显示出来。不过文森特顿了几秒,继续道:“罗伊12年的时候死了,肝癌晚期。99年他回了英国后精神状态就不对了,后来子女给他送进了养老院,再然后是精神病院,最后死在了那里。”
“嗯。”
赵炎平静的应了一声,“总比受罪强。”
几十年过去,战友们没剩下几个,赵炎早已习惯了无声的告别。而文森特终究在这个年纪容易感伤,沉默下来。
监控屏幕上的各个图标比较平稳,赵炎走过去看了看,发现代表生物电和心跳的两个检测窗口有着规则的律动。
“有什么变化么?”
“生命体征越来越强,心跳明显,皮肤也有变化,对比图我也在拍,定时每两小时记录一次,都在这边。”
文森特用鼠标点开几张,赵炎看后,发现她身体再生的速度着实不慢,枯骨一样的身躯如今似乎厚实了一些,肌肉在逐渐生长。伸手摸了摸,皮肤已经有了一些弹性,不复当初那般干硬。
“对了,我查了些资料,大概能确认这个吸血鬼的身份。”
“哦?教廷数据库里的?”
“不止,我在几个异能者组织的数据库都有账号,挂上代理查了一下,有些没有权限打开,但大概能够确认她是个法国贵族。父亲还有男爵的爵位,不过整个家族早就消失了,史书上只留下几个名字。”
文森特说着把几个加密pdf文档打开,赵炎看到上面有几个家族徽记的图片,倒是点头:“石棺上的确有这个标志,她是怎么被埋的?受迫害,所以自我保护?”
“不止,如果资料没错,显示她应该叫露易丝——但绰号的名头更响亮,叫‘红女巫’…但会不会巫术不知道,毕竟那个年代信息失真严重。”
赵炎扫了一眼屏幕上的资料,上面显示“红女巫”在1574年被附属于教廷的猎魔人小队发现,她自己侥幸逃生,而整个家族其他成员则被公开处以极刑。
她在此后的二十多年里不断组织人手对抗教廷,还造成了不少猎魔人的死亡。但文件最终没有写她的下落,估计最后是她自己主动躲进了棺材,毕竟石棺上还有非常简陋的家族徽记。
“没想到还是个盟友呢,几百年前就跟教廷对着干…”赵炎笑了笑:“当然,是不是真的也不知道,咱们按计划来。”
说完他在烧杯里留下了一百毫升血液,文森特则负责定时将其滴入吸血鬼的嘴巴。
“真能唤醒她么?”
“这些都不重要。”
赵炎笑了笑:“这段时间先辛苦你,身份的问题很快解决,先蛰伏一段吧。”
“这说的什么话,我这个老头子——嘿,和你一比我也不能这么说…反正我身体也不如当初了…打打杀杀就算了,当当管家,做做小事真是求之不得。”
文森特咧嘴笑着说道,不过赵炎能看到他满头银发和已经松弛的皮肤。
岁月终究不饶人。
他拍了拍这位老战友的肩膀,离开出租屋后便打车朝望京走,路上给老谭打了电话,但对方直接挂掉,估计在开会。他便发了个信息,随后阅读起了克里奥娜忽然发来的一段文字…
上面说女巫联盟最近在华国边境和第九局的探员发生了冲突,想就此询问一下赵炎的看法。
赵炎有些莫名其妙,因为他并不知道教廷暗地里已经把他的危险等级提升到最高,属于“无法估量”级,上一个被这么定义的家伙是女巫卡珊德拉。而包括女巫联盟在内的数个组织,都以此为标准,直接将赵炎认定是第九局某个深藏不露的决策层大佬…
因此当冲突发生时,他们首先想到了曾经和女巫联盟交好的赵炎,并让克里奥娜私下里先探探口风。
这事也的确是赶巧,赵炎琢磨了一会,大致猜到了原因,随后默默开始打字。
而在第九局的办公室内,刚刚从会议室回来的谭平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微眯眼睛,不动声色的揣了回去。
此时此刻,谭局长在局里的地位可谓发生了明显变化。
整个第九局的办公区域就这么大,神农架发生的事两天内早就传遍,但凡了解局长和副局长之间矛盾的,都明白这次谭局长栽定了。
一路走回办公室,四周看过来的眼神要么带着些怜悯,要么就是完全无视。谭平面色阴沉的回到座位上,见四周没人,这才放松了神情,嘀咕一句:“演戏还真是费劲啊…”
杨平山在刚才会议上的决定果然不出他所料:这位局长吃定谭平彻底完蛋,从头到尾连句批评的话都没说,只道让他“继续做好手头工作”,简单问了问情况后便放他回来写报告。
打开文档,谭平刚敲了个开头,张副局长便敲门进来。看到谭平的一副臭脸,心里高兴的同时脸上却作出严肃模样:“老谭,这事你可千万别想左了,最近局里实在不太平,杨局长忙的没日没夜…”
听上去是宽慰,但官场上这种之前撕破脸的家伙,谭平半句话都不会信。他勉强笑了笑:“嗯,这个我听说了,女巫联盟似乎和内蒙那边的探员起了冲突?我这无所谓的,局长让我写报告,那我就先写报告了。老张你要忙就先忙,恕我不奉陪了…”
“嗯,我就是来知会一声,其实死这么多人谁都知道情有可原,你可别多想…”
他叨叨几句,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离开。门关上后,谭平却是觉得好笑——想想让黑夜亮如白昼的劫雷,眼前这些破事,还真是有点小儿科了。
别看张局嘴上是在安慰,实际上这货明摆着故意给自己一个不存在的期待,等期望落空后,那种失落才会让他感到快意…
而杨平山大抵也是这种伎俩——就像是折磨死囚一样,就是不给你痛快的一刀。
但谭平现在巴不得他们这么晾着自己。他四平八稳的往椅背上一靠,眯起眼睛翻看起了内蒙边境和女巫联盟的冲突事件,忽然笑了一声,关闭了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