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昭装作看不见,恭恭敬敬将太子殿下迎进去了。
孟御医还在府里候着,瞧见岁晏鹌鹑似的回来,想笑又不敢笑,忙前来行礼:“见过小侯爷,下官在此等候多时了。”
岁晏含笑,心想下回你连门都别想进来。
屋里烧着炭盆,海棠帮着岁晏将身上的大氅脱下来,岁晏吩咐道:“帮我把那几个兔子馒头热一下,等会……”
端明崇截口道:“先探脉。”
岁晏敢怒不敢言,只好缩着头坐在了孟御医面前,伸出纤细的腕子。
直到这时,岁晏回过神来这才觉得有些不对,这太子看着不像是个自来熟的人,怎么管这么多?他比自己还要小一岁,自己又为什么怕他?
上一世自端执肃下罪后,他得了个王爷之位,但还是被软禁了三年,之后想方设法出府后,便和着月见狼狈为奸为祸京城,那时他在朝中手握权势,没人敢管他,就连每每皇上他也是不痛不痒,颇有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算上前世已经二十多岁的人,竟然怕这个小少年,岁晏觉得自己安逸了一段时日,越活越过去了。
“不就是太子吗?”岁晏心道,“我连皇帝都不怕,怕什么太子?”
这么一想,他抬起头,对着端明崇一笑,想要开口散散德行:“殿下日理万机……”
端明崇道:“噤声。”
岁晏:“……”
岁晏有些崩溃地想:“娘的,还真怕。”
岁晏不知道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一沉下脸来会有这般足的气势,仔细回想,上一世他十四岁的时候,还在和江恩和隔街互损,桀骜不驯,看不顺眼谁定要上前怼一怼才舒心。
此时和端明崇一比,岁晏觉得十分羞愧,若是换个脸皮薄一点的,脸都要被羞红了。
片刻后,孟御医收回手,道:“小侯爷这些天还在用药吗?”
岁晏道:“在用。”
端明崇看了他一眼,岁晏连忙道:“是在用药膳,一日三顿不断的,怎么,没效果吗?”
孟御医道:“药膳虽然也有些用,但是还是不如煎的药来的效用快,小侯爷寒气入体,本就气虚,若是无紧要事情还是不要出去喝风受寒。”
岁晏道:“我知道了。”
孟御医又重新写了个方子交给厉昭,叮嘱了一番,这才起身行礼告辞。
一直没说话的端明崇突然道:“孟御医,今日之事……”
能在宫里待那么多年都十分精明,端明崇只说了个开头,孟御医就笑道:“下官今日只是过来给小侯爷请平安脉的,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知。”
端明崇点了点头,孟御医这才被厉昭给送了出去。
门开时带起的寒风将岁晏激的一哆嗦,索性蹭到了一旁的炭盆旁靠着取暖。
端明崇看着他缩成一团的样子,似乎被气笑了:“你也知道冷吗?”
岁晏抬起头,眨了眨眼睛:“自然。”
端明崇道:“既然知道冷,前些日子为何还要往那雪堆里跳?”
岁晏:“……呃。”
看来当时昏过去之前听到的端明崇声音,不是在幻听了。
岁晏辩解:“我……我无意的。”
端明崇笑了一声,眸子却冰冷一片,看来是没信他的鬼话。
岁晏不明白端明崇何必为了自己而动气,试探道:“殿下,今日您怎么会来?”
端明崇轻轻吸了一口气,道:“父皇让孤来瞧瞧你的病情。”
岁晏笑道:“劳烦陛下忧心了。”
端明崇看着他没心没肺的样子,倏地叹了一口气,道:“小侯爷,你年后便要上朝听政,再这样慵懒无为下去可如何在朝中立足?”
岁晏脸上的笑容隐了去。
端明崇又道:“岁家三代都是武臣,军功都是一点点攒出来的,老侯爷兵马倥偬一生才得的爵位,你可不要……”
不要什么?
不要败坏了岁安侯府的名声?
还是不要玩世不恭地在纸迷金醉中毁了自己?
端明崇未尽的话,岁晏都是知晓的,他轻笑了一声,心道:“如果不这样的话,难道还要如同前世那样步步为营,长虑顾后的辛苦活一生吗?无论效忠谁,最后都难免会落得个兔死狐悲的下场,既然如此,何必生出这么多事来给自己找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