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还记着他上次非要骑马出城的事了,谢景安看着他有些失笑:“你倒记性好,本王不过顺着性子了一次,就叫你记着了,还时不时的就要提醒本王,罢了罢了,本王是服气你这个牛脾气了,不骑马就不骑马,乘马车也好,本王能安下心来欣赏欣赏这雪景了。”
说着话膳房的人上了午膳,谢景安起初不在意,以为又是平日里吃惯的东西,不想眼角一扫居然扫到盘带着绿色的菜,不禁惊讶道:“这是哪儿来的?这个时节还有野草可挖吗?还是你们自己培育的?”
膳房为着这绿菜如何做争了一上午了,就指着它让殿下高兴高兴,如今见殿下注意到了,顿时喜出望外,胖脸几乎是神采飞扬,带着些得意道:“回禀殿下,这个就是按着您说的法子,用油纸搭了个棚子,在里面烧上火炉,小的们拾掇出来的呀,原先怕白折腾一场,没敢跟殿下说,直到这一茬能摘了,才敢让殿下见见。”
“好你们这些个厨子,都敢瞒着本王自作主张了,”谢景安笑骂道:“不过这个差事办的好,本王就不与你们计较先斩后奏的事了,只是往后可不能这样,王府有王府的规矩,凡事都要向秦总管禀报的,不然个个都向你们这样,秦总管还怎么管着偌大一个王府。”
呈膳的管事叫谢景安的话说的脸色一时青一时白,听到最后谢景安不计较了,还笑的这般开怀,便放下心来,堆着笑道:“殿下说的是,小的们记住了,从今往后必定事事都向秦总管禀报,不叫秦总管为难。”
“这才对,”谢景安笑着道:“不过你们能有这份心也是难得,该赏,就赏你们……一人十两银子,并香皂两块,白酒一瓶,香水嘛,虽然也用不着,但总归是好东西,也一人赏一瓶吧。”
听到谢景安竟赏了他们这些贵人们有钱也买不到的稀罕东西,不由喜笑颜开,连连谢了谢景安好些句,又说了好些吉祥话才告退。
只是谢景安突然有个想法,没急着让他们走,思虑了一会儿,道:“你们这茬收的绿菜多吗?”
膳房的管事道:“不算多,但总能叫殿下吃几日的,殿下是想?”
谢景安道:“冬日里难得吃上绿菜,本王吃了好几个月的肉食,早就腻味了,只怕其他人也一样,就这么些,分是不够分的,但若是本王设个宴席,叫大家一起吃上一回也是好的,只是这么多人,做成菜也没甚意思,还是做火……铜锅子吧,有肉有菜,再配上工坊里制的白酒,这么冷的天大家围坐在一起吃,最痛快不过。”
刘主薄在下首坐着,原本就有些饿,听到这话就更饿了,笑着道:“殿下这是诚心折磨微臣啊,光听着就叫馋虫勾了肚子,这如何还能撑到殿下开宴,微臣可不管,不吃上这顿铜锅子,微臣可没这个心思陪殿下巡视工坊。”
“嗐,你这个刘主薄,还赖上本王了,”谢景安指着刘主薄笑骂道:“罢了罢了,看在你劳苦功高的份上,本王让着你就是,今晚就吃,本王这就让膳房的人准备,晚上让你好好大吃一顿。”
刘准备假装兴高采烈的从椅子上起身,一躬到底,笑着说:“那微臣就在此先谢过殿下了。”
有晚上火锅这么一顿美食吊着,谢景安午膳也没少吃,甚至比往日还多吃了一碗,不得不让崔同准备了消食的茶水,一边吃着,一边坐在书房的椅子上,让刘主薄看他誊抄的新式账本。
刘主薄虽不曾刻意钻研过算学,但因家中产业里也是有铺子的,对算账也略知一二,一看谢景安拿出的这新式账本就看了进去,直看了好一会儿,才叹道:“殿下总是这般出人意料,让微臣惭愧不已。”
谢景安才是真的惭愧,他只是站在历史这个巨人的肩膀上罢了,哪里有什么奇思妙想。
眼见刘主薄又要开口夸他,谢景安只觉脸皮又开始发烫,忙打断他说:“刘主薄就莫自谦了,比起本王,刘主薄才可谓是学富五车,又有十分才干,不然哪里有本王的清闲在?”
刘主薄摇摇头,正欲反驳,又叫谢景安笑着打断了:“刘主薄与本王也算十分熟识了,这吹捧的话就莫要说了,刘主薄还是与本王说说,这个记账法子可行?”
“自然是行的,”刘主薄道:“简单明了,一目了然,哪怕是不精通算学的人,也是能看懂的,用这法子记账,不知能节省多少时间。”
那是自然的,人民的智慧就是强大,谢景安带着骄傲矜持的一笑,点头道:“那就好,既然这法子好使,就由刘主薄传下去吧,这月就算了,眼见着就是月末,誊抄一遍太花费时间,就从下月开始吧,从下月起,所有工坊都用这新法子记账,若是有不懂得,直接问刘主薄就是。”
这是……又给他揽了一桩差事啊,刘主薄无奈苦笑。
第101章 走水
雪停后, 天气是放晴了, 但白日更短了, 谢景安觉得自己不过是在书房看了一会儿帐, 天不知不觉就黑了下来, 还是崔同领着下人进来掌灯,才将谢景安惊醒。
“殿下在书房坐了一日了, ”崔同担忧的道:“再者就着烛光看东西容易伤眼睛,殿下还是歇歇吧。”
“是该歇歇了。”谢景安应了一声,微微舒展了一下有些酸疼的腰背, 问道:“什么时辰了?”
崔同回道:“酉时一刻了。”
谢景安点点头,挥开下人要上来搀扶他的手臂, 自己站起来走到窗前打开窗户,道:“酉时一刻了啊,该用晚膳的时辰了, 膳房可准备好了吗?”
崔同笑着道:“打从殿下午膳时吩咐, 膳房的人就一直在忙活,方才才派了人来,人还在外面等着呢,说是晚膳备好了, 问殿下现在可要开宴?”
谢景安往外看了一眼, 果然见到一个膳房的管事等在廊下,察觉到谢景安的眼神, 忙堆起笑隔着窗子对着他行礼。
谢景安摆摆手算是免了他的礼,转头看着崔同道:“先不急, 等林将军和刘主薄到了再开宴,再者林姑娘不方便与本王同一宴席,就由膳房单备一席,送到林姑娘房里去吧,至于你……”
崔同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份儿,不禁喜出望外,眼睛都亮了起来,谢景安最是架不住他这种眼神,在他头上轻轻一拍,笑道:“你这些日子也为本王办差辛苦,也单开一席,同秦总管姜铮沈卫几个,就在外堂用吧。”
崔同刚要露出一个笑容,谢景安又道:“只是有一点,你不许喝酒。”
崔同笑容顿时就敛住了,谢景安看他一脸委屈,也不管他,只吩咐门外的宿卫道:“去告诉你们统领一声,就说本王吩咐的,让他看好了崔同,要是崔同沾一滴酒,本王就拿他是问。”
宿卫知晓谢景安是逗趣崔同,并不是生气,带着些微笑意应了一声。
在书房枯坐一日,又看的是没甚趣味的账簿,虽是没到开宴的时辰,谢景安却也坐不住了,让崔同拿了件氅衣给他披上,就在王府里走动起来。
他沿着长廊一直往花厅走,一边欣赏着雪景,一边问崔同:“午膳一过刘主薄就被工坊里的人唤走了,以至于本王下午都没能出府去巡视,你可知晓工坊是出了什么事?才慌慌张张的。”
崔同道:“回禀殿下,是城外的一处工坊走了水。”
听到是工坊走水,谢景安眉头狠狠一皱,呵斥道:“工坊走了水这等大事怎么不禀告本王?”
崔同吓了一跳,低垂着眉眼小心的道:“是刘主薄吩咐属下先不要禀告殿下的,刘主薄说,走水的工坊位于城外,不知火势如何,也不知是意外还是人为,恐会伤着殿下,便将属下拦了下来。”
谢景安长叹一口气,道:“这刘家还真是根深叶茂,也不知这是为了救刘家,还是为了救自己。”
谢景安话里含的信息量太大,崔同反应了一会儿才吃惊的说:“殿下的意思是,这是人为,而非意外?”
谢景安笑了一声,指着廊外皑皑白雪道:“这么大的雪,工坊仓房又是刘主薄看管的重中之重,里头又没有火源,如何能自个儿烧了起来,只怕是……”
谢景安说到这儿顿了顿,看崔同一脸似懂非懂的模样,到底没将话说完,轻轻在他腮上软肉捏了两下,拍拍他的头道:“去吧,不用陪着本王了,去看看刘主薄同林将军什么时候来,再让膳房早些将林姑娘的宴席备出来,别饿着人家。”
崔同到底年纪小,又听话惯了,闻言也不追问,清脆的答应了一声,就又跑又跳的去了。
谢景安自个儿在府里又逛了一会儿,直到扈从来报刘主薄和林言都到了,才袖着手,施施然的去了花厅。
林言因这两天没日没夜的四处查探,神情虽一如既往的淡然,却憔悴了几分,刘主薄也比午膳时略微疲惫,一看到谢景安就上来行礼欲言,谢景安却摆摆手道:“本王请你们来是吃宴的,宴席时间不谈公务,待吃饱了肚子,去书房再谈不迟,不然岂不是辜负了美食?”
谢景安对火锅兴致勃勃,刘主薄却因心中有事心不在焉,欲言又止了片刻才随着谢景安进到花厅,反倒是林言微微露出些笑意,丝毫不见紧张或焦虑,陪在谢景安身旁道:“末将这几日几乎是风餐露宿,正想着殿下府里的吃食呢,还算着等刘家的案子查完,定要好生吃几顿弥补,却不想殿下就设宴请末将了。”
请吃饭就喜欢林言这样的,谢景安当下兴致越发高昂,拽着他的手腕拉坐在他下首,一边示意让膳房将宴席呈上来,一边笑着道:“本王就爱与林将军一同用膳,看林将军吃的香,本王也觉得膳食可口了几分,不知不觉就比往常多吃一碗。”
“那也是殿下府中的膳食本就可口。”林言奉承道。
“这算什么可口?”谢景安道:“若不是莫州太贫瘠,好些珍稀的菜品没有,本王还能让膳房做更多的美食出来,不过也不要紧,等明年一开春,莫州就繁盛起来了,到那时本王每日开宴,定然能让林将军大饱口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