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牛肉贺州还能忍得住口水,暂时等一等,那酒的味道一出来,肚子里就发痒。
“居然还有酒,快给我喝几口。”
姊颜暼了他一眼“你不想好了?”
“嘿嘿,我就喝一口,你看这风吹的挺冷的哈”说着还盯着姊颜手里的水袋搓搓手。
西州本就偏炎热,如今也已入夏,虽然有风,也不算冷,何况还有一堆火,看这家伙酒虫上头,啥也顾不上了。
“你要是喝死了,我们给你准备的棺材本可已经花完了哦,你说我们怎么办呢”眼睛一转“不如就把你丢在荒野上,听说这一带有许多秃鹫,让它们把你处理了吧。”
这家伙却是不以为意“且不说我喝不死,就算喝死了,让它们饱腹一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死了也就死了,还能如何?”
天沉只好打断二人,“算了,你要是不给他喝,这一夜怕是安生不了了。”
“给你。”
迫不及待一下拔开塞子,仰头就是一大口,虽不是有名的好酒,但是融入许多酿造者的心意,也足矣慰浪子之心。
二人相视一笑,头上月虽不圆,却一如既往的皎洁。
只听喝美了的人“我报了心头大仇,一路只顾奔逃,还没来得及开心,今日你们两个千里相救,有与你们对着月亮喝着美酒,此时方才畅快淋漓。”
大声放歌,歌声清郎
“起初
不知何谓江湖,
趁月色
披满肩星光上路,
天渐明
又行至日将暮,
以天为盖地为庐,
月出
满天星河如瀑,
又听闻
有人行歌击筑,
遥相和
一曲长笛酒一壶,
待与你把盏共祝,
下一程并辔这长安路,
我与你即是江湖,
路穷时在天涯解鞍稍驻,
酒饮尽寻过杏花旗再沽,
扬州雪楼兰月又一季寒暑,
把每段旅途写一志风物,
也曾路遇不平拔剑逞一怒,
胜与负相视一笑谁在乎,
自在唯吾,
开怀则笑痛则哭,
待他日各自沉浮,
此一去清风明月不回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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姊颜长萧相和,风声携着歌声笛声悠扬而去,天沉曲起腿,胳膊撑着膝盖托着脸,一边是心爱之人,一边是至交好友,岁月若是停在此刻,也不错,就是怕天不遂人愿,人生哪能一直停留。
一曲终了,贺州扶着腰龇牙咧嘴,面上还是笑的停不下来。
“少时人说我丧父丧母,但我有慈爱的爷爷严厉的师父,待我出了江湖,人说我桀骜不驯,我却有你们这样千里相救的挚友,今日我有捡得一命,清风明月,有你们二位,岂不是圆满至极。”
“你大仇得报,今后天高海阔,还不任你驰骋。”
天沉起身取出两件披风,先给姊颜披上,自己才披好。
三人谈至深夜,贺州率先抵不住困意,倒在板车上沉沉睡去,手中还攥着喝干了的水袋。姊颜也靠在树前半眯着眼睛,看着就要睡了。
天沉只好起来给贺州盖上被子,后又给姊颜拢拢披风,让她靠在自己肩上,不一会儿也渐渐睡着。
只余风声,还在不停歇的匆匆赶去,好像时光,从不停歇。
贺州感到一阵刺眼,睁开眼睛天已大亮,两人正在火堆旁修习心法。
打了个呵欠“啊~早啊,”
“吃点东西咱们就走吧,找个地方买一辆马车,再找个大夫给你看看。”
“好啊”
就着他们取来的水洗把脸漱漱口
,又是美好的一天啊。
又赶了小半日的路,终于到了一个小城,见到两个风姿出众的人牵着一辆破驴车走在街上实在是有些不搭,一看原来车上还有个人,这几人都佩剑带刀的,看着似乎不是好惹的,人们也只看看稀奇。
只有少数几人看装束佩剑认出姊颜天沉,看到驴车上配着一双短刀的贺州,想来二人真的从郢都一路赶来,救了贺州。
几人叫住一个穿着破旧的半大孩子,让他带着找了一家医馆,看到身后或好奇,或不怀好意的眼神,姊颜让天沉跟着孩子去买个马车,再给孩子买些吃的。
自己执剑跟着捂着腰的贺州进了医馆。
自从传出贺州杀了赵高并被赵家庄追杀,后又爆出赵高见包起义,是贺州杀父杀母的仇人,谢言暮天沉放言保贺州,有人花大价钱请来兮阁的杀手保护贺州之后,大多数江湖人士开始观望,一些年轻人更是热血上涌。
原本爆出谢言是苏越谢家之人,许多人不屑与她身世,认为她不是一个真的江湖人,二人千里相救,打破有心人的臆想,许多人赶往西州,想亲眼一见,可惜二人已经悄无声息救了贺州,似乎也不怕赵家庄再来找麻烦,大摇大摆进了城中。
如今亲眼所见二人救了重伤的贺州,不得不感概少年义气任侠生。
大夫不过是一个普通大夫,医术也不甚高明,见包扎手法十分熟练专业,自叹不如啊,解开伤口是扯到皮肉,这青年却一声不吭,也是毅力不小。
伤口不过一夜,大部分已经结痂,看起来危险不大。这药的效果让大夫惊叹不已,提出把药给他看看,一看之下惊为天人,这药的纯度效果,比普通伤药好了一倍不止,自己行医多年,也是第一次见。
又清洗一遍伤口,重新上药包扎,“这伤药已经是顶好的了,若要恢复的快些,我开些喝的药相辅相成就好。”
一听喝药,被砍一刀都不皱眉的少侠,脸都皱成了包子“我身体好,恢复的快,还要赶路,我不用喝药,多谢大夫。”
这个家伙什么都不怕,就怕喝苦药,单纯的苦就算了,还有各种各样的怪味,想想肚子里面就不舒服。
店里的人都无言的看着他,在他的坚持下,只好给他开了一些制好的补血养身,强身健体的药丸,只是要不能再饮酒。
姊颜在旁边凉凉道“我会好好监督你的,呵呵。”
而此时的京城,已经翻起轩然大波。
大理寺的人将证据和滨州一干涉事人员押送到京城,经过连夜整理审问,大理寺卿舒赋连夜写了折子呈上去,第二日早朝上皇帝大发雷霆。
“好啊,好啊,这真是朕的好臣子,好儿子。”
各位大臣还不知具体情况,个个做出惶恐姿态,低着头,不敢多言。
看着他们一个个极力减轻自己的存在感,一腔怒火无处发泄,虽然谢灵早有报告,今日看到结果,还是不免失望“把将卿正给我带上来。”
那将卿正被两名御林军押了进来,哪里还有一州之牧的威风,披头散发,短短十几日就消瘦无比,胡须疯长,一副落魄至极的样子。
那将卿正一下跪倒在地,伏在地上,悲痛道“罪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险些没认出来那个伏倒在地的人,是自己曾经信任重用的人,人心果然是能被腐蚀的。
“你可知罪?”
他也不辩解“罪臣知罪”
“你辜负了朕的信任”
“臣罪该万死,但臣有一言,请陛下一听。”
“朕到要听听你要说些什么。”
“罪臣辜负了陛下信任,辜负了一方百姓,此罪辩无可辩,臣自从去往滨州平叛,至今已有七年有余,虽知滨州是我大楚要地,但总是想回京都,谋个锦绣前程,私心一日胜过一日,最终成了午夜梦回的执念。”
想着自己那些午夜梦回难眠的日子,心魔啊心魔,“两年前臣进京述职,却并未得偿所愿,后为了私心,暗地里投入陵王殿下门下,谁知越陷越深,直至如今,犯下如此大错,臣只求陛下念在罪臣之前的功劳,饶我将家上下老小一命。”
说完狠狠磕了几个头。
皇帝还未说话,只见前排的陵王扑通跪下,心知此事皇帝心中已有计较,但不可不认错,“父皇,儿臣知错,不该以一时贪心,酿下大错,儿臣愿意尽出财产补救,且自请入太庙为万民祈福。”
陵王党此时自当为主子开脱,以求再起之机。
有老臣出列道“陛下,陵王殿下也是初犯,如今也已经知错,常言道:知错就改,善莫大焉,请陛下从轻发落。”
一言既出,反对的同意的乱做一团,皇帝压着一肚子火,看他的臣子,分门别派,你争我执。
殿上之人,或站或跪,无不有着自己的心思,有几个是真正心系受灾的百姓?
随舒赋一同上殿的谢灵,施施然走上前去,躬身道“陛下”
皇帝正被那些大臣弄得心烦不已,见谢灵有话说,“何事?”
“臣知道陛下仁厚,可是此事并非是普通的贪污,此事伤及百姓,百姓对朝廷失去信任和敬畏,就是动摇国本。拒前往探案的人来报,由于灾情没有得到及时抑制,滨州百姓死伤十之二三,大半百姓失去家园,后续又因叛贼煽动,许多百姓暴起,开始无视法规,并且正在蔓延,事关重大,怎可轻轻放下。”
跪在前列的陵王,双手紧握,此人就是要与自己作对吗,日后,定要让你臣服在我脚下。
一向不在哪方阵营的襄阳候也附和“陵王身为皇子,不知律己,酿成大错,若不严惩,岂不是为天下人议论。”
好你个襄阳候,本王拉拢你拒绝就算了,如今还敢落井下石。
皇帝看着跪着的两个人,一个是自己曾经信任的人,他也曾经一心为民,想要建功立业,可惜还是变了。一个是自己的嫡子,因为有一个更名正言顺却势弱的哥哥,从小被自己刻意忽略,打压,最后逼的他做下错事,自己所做所为没错,他们也没错,不过是想要争取,但是,却忽略了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