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晏昨天被霍姨母好一顿骂,当母亲的特意给他们两个创造私下接触的机会,结果儿子不争气,居然把小姑娘弄丢。
这么一个热闹的节日,人消失在茫茫人海里如何寻找。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那就是捅了马蜂窝。
亏得他二人回家后,听说大小姐早就回来,这才松了口气。
霍姨母却没有将此事轻轻接过,霍晏被罚了,跪挨了骂,回去写了检讨,保证对小姑娘上心。
阎良花一听说,就替这个少年打抱不平:“我是长腿的大活人,要是有心逃跑的话,你如何跟得上。”
霍晏道:“让姐姐和陈平之一起离开,我这事儿做的的确不妥。”
阎良花笑了笑:“他又不能吃了我。”
霍晏附和点。
“他也不能吃了你,所以你也不必怕他。见了他不要像老鼠躲猫那样,不管风吹浪打,要胜似闲庭信步。”阎良花拍了拍他的肩膀,弟弟哪儿都好,就是性子太软。
霍晏无奈苦笑,“姐姐饿不饿?我知道一家店,专门烤羊排的,外酥里嫩。”
阎良花觉得自己在流口水,“走。”
有什么比在热热闹闹的闹市里,吃上一块大羊排来的更爽呢,肋条连着肋骨的肉,外覆一层层薄膜,肥瘦结合,质地松软。
有酒有菜,有荤有素,还有那说书先生一敲尺子,唾沫横飞的讲着书。
“且说着康太子,那真是少年有为,文采飞扬,还曾在嵩山书院讲课,后来远赴战场可谓是文武双全。有一年他……”
说书先生在那里,将康太子在战场上的故事说的是跌宕起伏是真是假不知道,反正听着够痛快。
阎良花恍惚觉得自己回到了过去,自由自在。
“姐姐少喝一些吧,到底是在外头。”霍晏警惕地说。
阎良花无所谓的说:“我的酒量千杯不醉,你醉了我都能把你扛回去。”
霍晏无奈。
她单手支着下巴,视线随意乱晃,突然瞧见窗帘外头一道熟悉的人影。
她立即招了招手:“三娘。”
在人群当中,一位身材比较娇弱的少女回过头来,“阎姐姐。”
她招呼了一下不远处的王希月,提着裙摆避过了人群,在护卫的护送下进了屋,来到了桌边的位置上。
阎良花没有条件被视为遮挡住的王希月,还以为沈三娘是独自一人在外面游荡。
“可是巧了。”沈令仪一进门三言两语就解释了一通:“我和三哥在外头恰巧碰到了王二小姐,三哥有事暂时离开,我们二人便携手同逛。”
她的潜台词在表示,亏得你出现打破了我们两个人相处的尴尬。
王希月冷然不语,她对和自己姐姐抢太子妃位置,并且至今都虎视眈眈的沈令仪没有丝毫好感,意外碰上,她不想甩袖离开好似落了下风,才一直僵持到了现在。
凡是敌人反对的我们就要拥护,凡是敌人拥护的我们就要反对。阎良花给了沈令仪一个眼神,亲亲热热的招呼人坐下。
她和沈令仪的关系越来越好,还脱不了王希月的助攻。
二人进屋落座,小二哥添了碗筷,气氛有些诡异。霍晏作为唯一的男子,不敢随便开口说话。
一时之间场面寂静。
在嘈杂吵闹的饭馆里,说书先生的声音就像是穿破层层云层的闪电雷鸣,一直力压嘈杂,破空而出,侃侃而谈:“康太子在外多年征战,始终是孤身一人,而这太子妃的人选也终于在年前敲定,就是那王家大小姐。要说起这王家大小姐,那见过的人都要称赞一声品貌端正,两个人在一起那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缘分呢,从早年就开始。据说王大小姐当年及笄礼惊动了整个上层贵妇圈,皇后娘娘亲至,还赐下了字。望月。”
王家大小姐本名王映月,字望月。
就像是沈家三少爷本名沈充,字浮如。
男子二十岁弱冠,取字代表成人。
女子十五岁及笄,也是同样的道理。
像阎良花也本该取字,但她之前一直用男子的身份活着,等着二十岁,就暂时忽略。
阎良花犹豫着,要不要派个人说一声让那个说书先生闭嘴。毕竟沈令仪在这坐着,王希月在这看着。
但放眼四周听得津津有味的不在少数,而那帮人似乎出身也都不俗,一个个衣着华丽,奴仆跟随。
她琢磨了一下,要是强行关掉电视机,犯了众怒,自己绝对打不过。
那边说书先生一拍惊堂木:“各位可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这是说,自王家大小姐及笄那一日就已经定下会是太子的未婚妻。陛下圣德昭昭,太子如月相伴。这望月,即是看着太子殿下呀。”
众人开始议论纷纷,言谈间难免把沈家的三小姐提出来一起做对比,殊不知,人正在场间听着。
沈令仪不慌不忙的笑了笑,显得很淡定:“这说书先生真是瞎说,这字的意思,分明另有蹊跷。皇后娘娘很喜欢张九龄的望月怀远,期中一句诗叫‘海上生明月, 天涯共此时’。《说文新附》里映,明也。正好两相映衬。”
王希月眉头一挑:“哦?那真是可惜沈小姐年纪小,否则这个字说不准会落在你的身上。”
这个说不准刻意咬重,就是赤裸裸的嘲讽。
未来嫂子和小姑子之间并不和睦,堪称是仇敌。
阎良花咳嗽了一声:“你也快及笄了吧,可想好字了?”
“嘉会,《乐府诗集·燕射歌辞三·周朝飨乐章》:衣冠济济,钟磬洋洋,令仪克盛,嘉会有章。我父亲取名的时候连字都帮我想好了。”沈令仪笑了笑。
阎良花想了想说:“那我也得准备一份贺礼,你有什么喜欢的花吗?”
沈令仪忽然狡黠一笑:“早知道你种花有一手,我三月份的生日,能给我六月份的荷花吗?”
阎良花的手在桌子上轻轻一拍:“可。”
王希月不咸不淡的说:“我也算是个见证者,若是做不到当赔什么?”
阎良花似笑非笑的看着:“王二小姐要和我打赌吗?”
“赌呀,不过不能用假花来糊弄。”王希月先把人的退路堵死。
阎良花敲了敲桌面:“行,但若我能养出三月荷花,王二小姐用什么来赔我?”
王希月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方绣帕,在绣花上面的翠竹绣得弯弯扭扭,很不像样子。
“这是我不小心捡到的,如果阎小姐做得到,我就还你。”
这一枚帕子是她在除夕节宫宴时,在白不厌那里捡到的,只要宣扬出去,那就是私相授受,聘则为妻奔是妾。
私下有感情,视为不端正,是不配做妻子的。
她可以宣扬出去,也可以在此刻威胁。
阎良花眯了眯眼睛,她不在乎麻烦,但麻烦终究是麻烦。她扬眉一笑:“那就说好了。”
沈令仪看着事情从自己身上脱离,变成了那两人之间的较劲,有些无奈的苦笑:“事情好像与我无关了呢。”
“你要加赌注吗?”阎良花随意的说。
沈令仪笑的端正:“不赌,我要杜绝输的可能。”
就连她也不看好阎良花,却不能长敌人志气,灭朋友威风。
阎良花慢悠悠地说:“那这次啊,这只能我一个人享受赢的快乐了。”
旁边的霍晏弱弱的说:“姐姐,你是不是喝多了?”
大家都笑了起来,阎良花挑眉:“我得了好处,绝不分享给你。”
“一条破烂帕子……”霍晏声音更弱了。
王二小姐似笑非笑:“说的好,一条破烂帕子。”
阎良花觉得自己牙疼想打人:“快闭嘴吧。”
霍晏老老实实的闭嘴。
沈令仪让小二再添的两盘肉菜,一份汤,都端了上来。大家边吃边聊,末了又加了一壶酒。
三人喝完第一壶酒,又喝完了第二壶酒,都略有醉意,气氛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仔细数数场间人的仇和怨,居然是谁和谁都有一段孽缘,发动起进攻的时候,难免就会造成一些误伤。
王希月对阎良花发动【身份低微攻势】。
阎良花对王希月发动【白不厌不喜欢你攻势】。
沈令仪对王希月发动【你终究要当我嫂子,注意一些攻势】。
王希月对沈令仪发动【姐姐比你强攻势】。
反正就是一圈乱战下来,看得人脑袋疼。
霍晏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恨不得今天没有跟着出来过。
女人家的战争太可怕了,从眼神到语气,刷刷刷的放着刀子。
最可怕的是,他需要回味一会儿才明白对方言语里的恶毒用心。
他趁着大家偃旗息鼓的空档,插了一句嘴:“大家要不要再上一壶茶?”
“要。”
三个小姑娘喝了些茶水,缓解了一些醉意,不再一时冲动形式说起话来也委婉了些,尽量不留把柄,
王二小姐本来要中途离开,但霍晏犹豫了一下开口:“再醒醒酒走吧。”
他不能挨个相送,对于小姑娘有些不放心。
于是又都略坐了坐,酒意散去,意识清醒,这才各自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