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杀你”一直在脑海中环绕。
配合着他有力的手指和不温柔的动作,更怕了。
绯红袍子里,白缪缩了缩脖子。
我不怕,我不怕……
她内心鼓舞着自己,深吸一口气,颤颤巍巍地伸出两只小粉爪,抱住他抽离的手指。
佘舟野愣住,缓缓眨了眨眼。
小奶猫抱着他的手,蹭了蹭。
长长的睫毛周围湿漉漉的,水汽沾到他皮肤上。
有些不真实。
很快,猫松开了他的手,在他胸膛前滚了一圈,用屁股对着他衣襟。
胸前她占据的那一小块,暖暖的,痒痒的。
难道......
这就是有猫的乐趣么。
佘舟野收回手,看着自己手指上的水痕。
啧......嘿嘿。
他嘴角诡异地弯了弯。
“叮——好感+10,目前好感10,离恢复仙身还差90点好感值,望仙君再接再厉!”
黑暗里久违的声音响起,白缪却悲伤地捂住嘴巴,猫眼中水光浮动。
往后都得这般耻辱地做他的小舔猫。
“唔~喵~~嗷~~~~~”
她不干净了。
-
“大人”
马车外孟含凑近过来:“您还吃饭吗?”
从上了车就开始磨磨蹭蹭,也不说走,也不说吃不吃,去哪吃。
一个人躲车里玩猫,真当他没听见那声嘿嘿笑。
孟含意味深长地盯着车帘,试问有谁能在毛茸茸,特别是幼崽期的毛茸茸手下走下一来回呢!
没有玩过毛茸茸的大人,连玩毛茸茸都能玩得这么持久。
“不愧是大人啊,真不错!”
佘舟野胸前兜着软绵绵的一坨小东西,神清气爽地从马车里出来。
劲瘦的身体包裹在绯色官袍下,修长如玉的手指搭着车门,微微用力,就落到地上,两条长腿稳稳站在青石板上。
微微敞开的大氅下,有什么在他胸前动了动。
街上烤羊肉的香味浓郁,孜然和辣椒粉的味道充斥着鼻腔,被炙火烤得滋滋冒油。
嘴刁的佘大人,从不吃膻腥的东西,不吃羊肉,不吃牛肉。
孟含见他目光驻足在那铺子前的烤架上,有些难以置信,但还是尽职尽责地问了一句:“大人想吃烤羊肉?”
佘舟野搭在袖边的手指顿了一下,刚刚,怀里的小东西飞快拱了一下。
他抬手按了按,小猫崽轻轻用鼻子顶他。
别扭地点点头:“嗯。”
说完,不等孟含反应过来,他抬起一只手,矜贵地用袖子捂住鼻子,搂着猫快步向羊汤铺子走去。
当街叫卖的吆喝声和孟含不可思议地吸气声被他甩在耳后。
身居高位、年少有成的年轻首辅,从没在这种连隔间也没有的小铺子里吃过饭。
他踏进铺子一瞬间就后悔了,这家羊汤铺子,一望到底。
不说阁楼、小院,就连桌与桌之间相隔的屏风也没有。
铺子门口支一口大锅,一排烤架,烹羊宰牛的器具放在另一边。
好家伙,就这么在客人面前杀羊宰羊,做吃食。
那半扇羊骨架就从夹子上拎进锅里过血水,血淋淋的,堂屋里的人也不在意。
矜贵的首辅大人被这样简单粗暴的烹饪方式和食用环境骇住,脚步迟疑地往后撤了一步。
怀里又暴躁地拱了拱,他抿抿唇,决定进去试试。
就像蜗牛小心翼翼地伸出自己的触角,在一场清晨的雨后,爬上陌生的植被,慢慢探索完全不一样的树叶。
这位大人怀抱着猫,第一次,放下壳子,踏入凡尘俗世中。
这时眼尖的老板娘,端着一碗羊汤热情地迎过来:“公子,是要堂食啊还是带走啊”
声音饱含热情又嘹亮。
她凑过来太快,佘舟野还没从震惊中回神,羊汤的香味已经扑面而来。
白缪在他掌心下难耐地翻转,鼻子嗅个不停。
他只得分神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大脑袋。
紧跟着,孟含惶恐地上前,隔开满身烟火味的老板娘:“大人还是去外面酒楼用吧。”
他怕这些小地方做得不干净,市井地方杂乱,别有用心的人投个毒下个药,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弄的。
更怕那血淋淋的肉,不雅地冲着他家大人。
而佘舟野,只是直直地看着他。
老板娘听到他那声大人,扑通一下吓破胆,连见村里的里长都害怕的小民,从没见过大官,当下手抖起来连羊汤也拿不住,洒了一地。
又觉得冲撞了贵人,怕他嫌脏了他眼。
老板娘灿烂的笑此时僵在脸上,诚惶诚恐地看着他。
唉..
佘舟野二十年来从没受过这种来自事物和人的强烈冲击,暗自稳住心绪,不吓到百姓。
刚提起一个僵硬的笑。
“大...大人...民妇..民妇”老板娘哆哆嗦嗦地捧着羊汤碗告罪。
原来已经被吓到了呀。
“无妨。”清冷的男声缓缓响起,不带一丝感情,冷淡又疏离。
“他们吃的,一样做一份,麻烦店家交给我的下属。”绯色高官官服从大氅的缝隙里能窥见一二,他没有进去惊吓百姓,有礼地站在门口一侧。
神情冷峻,眼睛没有打量,也没有对苍蝇小馆的嫌弃。
老板娘很快镇定下来,重新笑脸迎人,才发现这位穿绯袍的年轻贵人已经走了。
-
提腿上车,将车门关好,帘子撤下。
马车里重归昏暗。
香炉里的香灰簌簌落下,尤为安静。
再次回到车上,白缪明显感觉这位帝君的凡身有点失落。
明明,他要去吃饭前还是开心的,甚至是期待的。
为什么呢?
为什么短短一瞬,就不开心了...
她从黑暗里爬出来,揪着佘舟野领子,慢慢爬上他的肩膀。
她收起白色略透明的利爪,用软乎乎的小肉垫轻轻触碰他的耳朵。
“喵~”
“啾啾”
“哇呜哇唔!!”
喂!你怎么啦~别不开心啦!大不了我哄哄你呀!!
第7章
白缪的小肉垫像凝乳一般,胖嘟嘟的又嫩又滑。
佘舟野一侧头就能感受到她暖烘烘的毛肚皮贴在自己脸上。
软软的小绒毛扫到脸上,痒痒的。
他忽然意识到,这只奶香的小幼崽是在努力地讨好他。
其实,他从来没有在外面吃过一吃饭。
在他小时候,母亲邵阳长公主走得早,邵阳没了后父亲也随着去了。佘老夫人养着他,护他护得像眼珠子。
他每日的吃食从不假人手,佘老夫人也不让下人给他买外面的东西。
后来大了些进了宫,没有宫人敢拿外面的玩意儿给皇帝最疼爱的外甥吃,更没有机会接触外面的东西。
明明不是皇帝的孩子,只是一个外甥,却比皇子们更得皇帝喜爱。
皇子们厌恶他,从不与他玩耍。他们有时还能三五个结伴混出去,他从来只能孤零零一个。
再后来做了官,所有人都怕他,更没人带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