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在拜访钧瓷名匠们的过程中,宝镜首次见识到了师傅祁震山在圈内的威望。
年纪大的瓷器大师们,和祁震山总有那么几分香火情,不是昔年故交,就是朋友的朋友。
年纪小的瓷器新秀中,有些人甚至学过祁震山编撰的教材,面对祁震山本人的虚心求教,他们实在却不开情面拒绝。
3月21日,距离苏富比春拍仅仅18天,宝镜师徒准备好了釉料,准备好了一千多年前钧窑瓷工们用来烧制的高岭土,也修建了瓷窑,正式开窑预热。
第一批粘土胚器总共有一百多件,全部由宝镜亲自铸成,被送入了窑中。
窑火燃烧了两天两夜,由宝镜师徒亲自监控,并有几位当地老窑工当参谋,祁震山抱有很大的信心,宝镜却只当练手了。两天之后,窑火熄灭,土胚原器在封闭的窑中接受了奇妙的高温和氧化变化,开窑时,宝镜师徒找到了三件完好无损的瓷器。
“已经能比拟禹州市复古瓷的高手所仿制的精品了。”
一名窑工赞叹道。
宝镜仔细看了看,形似而神不在,放到琉璃厂去蒙蒙外行还行,骗几个半桶水的古瓷收藏者也能梦幻过关,想要通过苏富比拍卖行的鉴定,无疑是痴人说梦。
“不行。”
祁震山仔细观察后,惋惜地放下了瓷器。
师徒俩所求的是,真正以假乱真的钧窑精品,而不是千里迢迢来禹州市搞什么高仿。纵有家财万贯,不如钧窑一片,真正的精品,一件足以。
在窑工们的惊呼错愕声中,祁震山亲手砸碎了第一次开窑所烧制成功的三件瓷器。
“宝镜,你休息一天,我们再次开窑!”
宝镜点头。
第一次烧制,虽以失败告终,她也并非没有半点收获。
知易行难,虽然知道了烧制钧窑的要点,尽量还原出了当年的烧制条件,这么多年来,原本制时所取用的高岭土,其微量元素不可能没有丝毫变化。这些变化,最终能影响成器时钧瓷那无可比拟艳若朝霞的釉色。
3月25日,第二次开窑,胚器两百一十八件,有成品两件。
宝镜验证后,不用祁震山吩咐,亲自砸碎销毁了出窑的成品。
3月30日,第三次开窑,胚器两百零四件,有成品三件,由宝镜师徒共同砸碎。
4月1日,第四次开窑,胚器一百五十件。
4月3日,第五次开窑,胚器八十二件,有成品一件,宝镜想要砸烂,祁震山在仔细检查过,却主张暂时留下它。此器虽不是尽善尽美,已经是宝镜烧纸的最成功作品。
4月5日,第六次开窑,胚器已经缩减至五十三件。
窑火熄灭时,距离苏富比拍卖行的春拍会,已经只剩下两天时间!
祁震山面对着瓷窑时心情很复杂,时不待人,如果开窑后仍无满意作品,宝镜显然也没有了继续进步的机会。窑开,当从一堆碎瓷里找到唯一一件成品时,不仅精神和体力都已消耗到极致的宝镜露出笑容,连窑工们也纷纷惊叹。
“这才是钧窑!”
没错,这才是钧窑。
“纵有家财万贯,不如钧窑一片”,宋代的达官贵人们所追捧的名窑瓷器,除了眼前的这尊,窑工们想象不出还有其他瓷器能享受如此顶级的盛名和待遇。
“有生之年,何其有幸呀!”
两名老窑工,甚至情绪太过激动,匍匐在地上不断冲着瓷窑磕头。正是在这里面,他们亲眼见证下,祖宗最精湛的烧瓷技艺得以重现。
祁震山拧起锤子,将第五次开窑后留下的瓷器砸得稀巴烂。
“稀世珍品,只能万中存一。”
宝镜脸色的笑容扩大,整个身躯却遥遥欲坠。若非有冯堂所传授的内功吐纳功法做支撑,一个月来,依照宝镜所付出的心血精力,她说不过早已在制瓷的过程中身体透支过度而气血两虚而亡。
名瓷,为何难以复制,一尊尊美丽的瓷器中,蕴含了一代代瓷工的精魂。
“师傅,我们可以返回港城了。”
虽然只有两天,祁易水一定能让她的作品,顺利被送到苏富比鉴定师的手中。
祁震山克制中心里的激动,他都难以办到的事,没想到在徒弟手里却达成。
祁震山觉得,就算不参加第三场比试,弟子宝镜此时也具备了玲珑珍宝阁传入的资格——岳父岳母在上,大小姐在天之灵若能得见此幕,应该也能安心了!
……
返回港城的飞机上,宝镜是一路睡过去的。
若没有霍爵士做保,师徒俩所携带的瓷器甚至很难经过安检,国宝级的文物真品本就不能出境,不通过特殊渠道,携带的瓷器若被鉴定为真,估计师徒俩只有做好终生不得返回内地流浪境外的准备了。
飞机落地,同样熬得精疲力尽的祁震山,还得带着瓷器前往祁易水事先约定的地点。
睡了两天,宝镜依旧疲惫。
她没有跟着师傅前去,而是选择留在霍家,替自己和祁震山分别开了一副药方。她和师傅,都需要好好补一补气血了。医者不自医,两年多以来,这还是宝镜第一次给自己开方。
苏富比拍卖行,祁震山见到了令人讨厌的祁易水,同样,穆清远也缺席了。
拍卖行的鉴定师早已等候在此,祁易水手里提着一个包裹严实的木盒,瞥了瞥祁震山一眼。
祁易水将木盒打开,苏富比的几名鉴定师围了上来。
易水先生在港城富商圈子中有几分名气,苏富比拍卖行对其提供的古玩珍品肯定重视。
木盒打开,一个胎质洁白如玉的瓷枕露出了真面目。在初步检测后,几名鉴定师不由惊叹:“易水先生此次送来的精品瓷器,我们初步认为是宋代定窑出产,白釉孩儿枕。”
如果真的是定窑珍品,那就算临时加入拍卖宣传,他们也得让这白釉孩儿枕加入苏富比的春拍会,一定能引得港城富豪们为之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