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湘玉望着嫡兄嫡姐离去的背影,长吁一口气,鲜见的体会到畅快的感觉。
这些年来,她一直都隐忍着,嫡姐夹枪带棒说什么她都默默承受,即使有大哥帮她,她也不敢反抗,不然既连累大哥又连累姨娘,嫡母也会背地里磋磨她姨娘,现在嫡母落得如此下场她也不必事事忍让。
她身后的丫鬟灵芝只觉扬眉吐气,虽然不知道自家主子为何忽然那么大胆,当着二少爷的面也毫不忌讳,直接怼得二小姐,崇拜地望着自家主子,道:“三小姐,您终于反击了一回,看着二小姐吃瘪的模样真是大快人心。”
晏湘玉想了嫡姐方才的神情,眼里有了神采,回应说:“我不过是仗了大哥的势。”说罢,她抬起步子,往自己院子的方向走。
灵芝错后半步跟着,疑问道:“三小姐,您方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夫人贪大少爷生母的嫁妆?”
她原本是跟在身边侍候的,但后来不知道大少爷要说什么,让老爷把她们这些侍候的丫鬟都遣了出去,连门都关上了,也不知里面发生了何事,只是隐约好像听到里面有人争执,但主子的事不是她们做丫鬟的该关注的。
晏湘玉闻言顿下脚步,板起脸叮嘱道:“灵芝,方才听到的话,你可别跟任何人说,即使过些天发生什么事,你也别多嘴,否则我可保不住你。”
她鲜少如此严肃,灵芝被吓了一跳,忙不迭地点头,道:“三小姐放心,奴婢方才什么也没听见。”
晏湘玉知晓自己的丫鬟是个嘴巴严实的,也就不再多说,迈起步子继续往前走。
*
皓月轩。
庄婉卿似有若无地打量着晏景舟,青年眉眼温和毫无攻击性,仿佛刚不久前那个步步算计的人不是他。
她感觉晏景舟这段时日以来成长了不少,刚来到两年后的时候,他还有点咋咋呼呼的,虽一肚子弯弯绕绕,却不够沉稳,现在沉稳了许多,但又没有弱冠之年的成熟,某些时候尚显稚嫩,是个十八岁青年该有的模样。
晏景舟莞尔笑了笑,凑近她,似乎要让她看得更清楚些,笑问:“怎么这样看着我?是不是觉得你景舟哥哥丰神俊朗?”
庄婉卿收回目光,淡淡道:“没什么,只是觉得你瞬间成长了不少。”
“你羡慕?”晏景舟神色一顿,旋即轻笑着摇头,怅然道,“迅速成长是要付出一定的代价的,你这样就挺好,好好享受无忧无虑的时刻。”
庄婉卿默然,这个确实,若晏景舟不知道自己生母裴氏之死的真相,没有仇恨的滋养,是不可能迅速成长的。
晏景舟“啧啧”两声,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逗着她玩:“你景舟哥哥都十八岁了,你还是个十四岁的小屁孩儿,娶了这样的你,想想真觉得自己是禽兽,还是早些和离吧,那么小你景舟哥哥可下不了手。”
庄婉卿一巴掌拍开他的手,面无表情地回了两个字:“十六。”
晏景舟一时没反应过来,疑惑地“嗯?”了一声,尾音微微上扬,挑着眼眉看她。
“十六。”
庄婉卿目光幽幽地盯着他,倔强地复述一次。
这回晏景舟反应过来,知道她是何意了,“哦”了一声,而后低笑出声,故作认真地打量了她一眼,然后看着她的眼眸,一本正经地回道:“可是这里面住着的是个十四岁的小屁孩儿,便是十六那也是比我小的小屁孩儿。”
闻言,庄婉卿一时气结,真是给他几分颜色就开染坊了,说他沉稳他马上就装起大人来,刚想跟他吵一架,忽然脑子灵光一闪,就随了他的意,乖巧得不行地回道:“知道了,晏叔叔。”
晏……叔叔?
晏景舟脸色僵住,寻思着自己没那么老吧?手下意识往自己脸上摸了一把,触感光滑细腻,明明是十几岁少年郎该有的模样,没好气地瞪她:“庄婉卿你个臭不要脸的,谁是你叔叔?叫哥哥!”
庄婉卿不为所动:“知道了,晏叔叔。”
晏景舟一时语塞,感觉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这时,绿萼敲门进来,向他们福身一礼,禀报说:“县马爷,老爷方才派人来传消息,说让您现在去一趟书房。”
“我知道了。”晏景舟说着,转眼看庄婉卿,交待道,“我去听听看那老东西说什么,那老东西估计要唠叨许久,午膳时间若我没回来,你就不必等我了,自己先用午膳。”
庄婉卿听了,先是一愣,而后点了点头,她寻思着晏尚书也不老吧?才四十岁的年纪,正值盛年、风华犹在,再者没经历什么苦日子,保养得好,看起来也就三十来岁。
绿萼也怔了下,她们家县马爷跟晏尚书的关系比传闻中还要糟糕许多,不然哪个做儿子的喊自己父亲老东西的?
晏景舟没管她们主仆的反应,站起身来,迈起脚步,步履轻快地往屋外走。
晏府占地面积大,皓月轩离前院的书房有一段距离,晏景舟脚步不慢,但也走了一刻钟。
进了书房后,父子俩相顾无言。
晏宏宇看着神情寡淡的长子,眼神逐渐变得复杂,到了如今,他才知道长子不简单,先前在他面前卖乖告了冯氏一状,让他冷落冯氏只是开端,等他要给冯氏改过自新的机会时,重头戏就来了。
在冯氏燃起希望的时候,又将冯氏打入谷底,给了冯氏双倍的打击。
他十八岁时都没有如此深的城府与谋算,先前才荣安堂他火气上头并没有发现这其中的端倪,现在他回想起近来发生的事,瞬间明白过来。
他晏宏宇的儿子如此优秀,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也感到高兴,只是以前所发生的事,让他们父子间生了罅隙。
沉默良久,晏宏宇轻叹一声,愧疚道:“景舟,这些年是为父做得不好,对你关心不够,听信冯氏的话,让冯氏钻了空子,叫你受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