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两头吃罢了,想要在自己这边吃差价,又想要在买家那边讨便宜。
这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好事啊。
“忘了跟林先生说了,我这次来广州,倒是带了几条生产线和其他设备。”
她直接准备好了生产线?
那岂不是意味着,如果有相中的,就可以直接和她谈判,越过自己吗?
那他和人结交的打算岂不是落了空,压根没办法从这笔买卖中得到什么好处?
林生脸色微微发白,这才意识到对面这位傅小姐玩的时候欲擒故纵的把戏,分明是先要自己放松警惕,然后再一点点的把自己丢到悬崖边上。
置身悬崖,他哪还有半点生路?
想到这林生不由的心神恍惚,看向长缨的眼神都带着微微的怨恼,“傅小姐这般戏耍于我,可真是让我伤心。”
“是吗?没想到我竟然还有这般本事,对了林先生,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也该长长记性了,别总是这么记吃不记打。”长缨笑着说道:“如果我是你的话,现在更关心的应该是我的机械保底定价是多少,而不是满肚子牢骚。”
手指摩挲在咖啡杯上,长缨眨了眨眼,“等你这牢骚劲过去了,或许机会已经没了。”
她说着便飘然离开,这让林生傻了眼。
怎么会这样。
不知道为什么,他想起了早些时候,这位年轻女士带着那古方红糖过来时的事情,当时他有眼不识金镶玉,以至于险些错过了自己东山再起的机会。
同样的错误,他又犯了同样的错误!
林生这次反应快,当即追了出去,脸上哪还敢有半点埋怨之色,讨好还差不多,“是我脑子昏了竟然没反应过来,傅小姐别跟我一般见识。”
长缨径直往前走,“哪敢呢,林先生是香港有头有脸的人物,我不过是一个内地的土包子,哪敢给你甩脸子,难不成不想活了?”
嘴上说的是一回事,实际上就又是另一回事。
林生连忙走在前面,面对着长缨想要把她拦下来,偏生人径直往前走压根不管这个。
他只能倒退着往前去,脸上满是诚恳,“傅小姐与我有再造之恩,是我犯了糊涂,傅小姐您宰相肚里能撑船,别跟我一般见识,这样我尽可能的去满足您提出的要求,您看怎么样?”
如果失去了独家代理权,谁还会在乎他呢?
香港有千千万万个林生,并非只有他才能做这件事。
纸醉金迷以至于酒精混进了大脑,以至于刚才做出那般糊涂事。
现在除了后悔还是后悔,林生恨不得自己变成马戏团的小丑,只要能逗乐眼前这年轻女人,不管做什么她都乐意。
广州城的街头,两人这般走着自然是引起其他人瞩目,甚至有群众极为热情,“同志,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一个打扮的不伦不类的男人堵着一个年轻姑娘,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
“别胡说,哪有。”林生说着连忙赔笑,“这边新开了一家法国餐厅,这里的鹅肝倒是不错,要不我请傅小姐尝尝?要不您随我去香港那边也行,海关这边有我熟悉的人,傅小姐去香港很方便的。”
傅小姐去香港很方便,可长缨去并不方便。
“林先生与其在这里纠缠我,倒不如想想能帮我做些什么。”
这话让林生一下子愣在那里。
做些什么?
当然是拿到最多的好处,把那些生产线给卖出去。
拿到最多的好处……
林生念叨了一句,豁然开朗。
再看去,傅小姐已经距离自己十多米远。
这次来自香港的生意人没有再追上去,“那我尽快去谈,傅小姐尽管放心。”
这称呼惹得路上行人纷纷侧目。
什么小姐?
他们都是喊同志好吗?
……
梁明玉出去跟人谈合作,还没回来。
外贸公司只有梁明光在,除了他还有个略有些脸熟的。
“长缨你还记得吗?这是在咱们沂县插队的知青啊。”
知青。
长缨想了起来,“我说怎么这般面善,这是方想吧?”
“对,没想到傅主任您还记得我。”方想去沂县都是73年的事情了,那时候长缨在县里头工作。
多少算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因为长缨频繁下乡的缘故,倒是剪了两次。
方想也没想着这个领导还记得自己,多少有些喜出望外。
“你是来帮忙的?”
“我们这里需要跟那些外国人谈生意嘛,就觉得找几个懂外语的一起来帮个忙省事,加上方想老家又是这边的,就让他过来了。”梁明光笑着解释,他没把这当回事。
外贸公司不可能只有他跟他哥两个人,请人是再合适不过的事情。
长缨这人又一贯照顾自己人,既然要找懂外语的,那最好是从沂县的知青里面挑嘛。
方想只是第一个,往后还会有其他知青来这边。
他们这也算是解决知青就业问题,不是吗?
梁明光还挺骄傲的。
“你想的法子?”
“是啊。”梁明光摸了摸脑袋,“长缨你去谈得怎么样了?”
“还成,等消息就行了。”
“好嘞。”梁明光瞧着坐在那里看报纸的人,迟疑了好一会儿这才说道:“对了长缨,我看你这次还带了其他设备过来,那些也要出售吗?”
“嗯,到时候做展览出售,放心来之前已经跟省里头打好了招呼。”
其实这类机械产品很容易就会被有心人逆向工程。
一旦研究透了,那山寨品就能满世界飞。
现在国内还好些,过两年那可真是管都管不住。
所以长缨来之前也有做了安排。
只是这件事还得再等等。
“方想擅长哪国语言?”
“英语和法语都还说得过去。”
这回答让长缨笑了起来,“会英语还擅长法语,这可真了不得,对了你对欧洲那边熟悉吗?”
方想觉得这人和几年前第一次见面时一模一样,仿佛邻家阿姐那般可亲,“我只是在书里头看到过,还没有出过国。”
“会有机会的。等回头,让明玉他们带你出国谈生意。”
年轻的知青笑了起来,“傅主任你这次在广州要待多久呀?”
“待不了几天,家里头还有一堆事呢。”长缨这次原本倒也不用亲自来带队,只是市里头也一片戚风惨雨。
瞅着心烦。
她又不是航母,带不动这些。
索性便眼不见心净了。
不过任性也得有个度,把这两笔买卖谈好,长缨就打算回去。
当然,她这次带来的也不止是卫生巾生产线和稀土提炼设备,还有一些农副产品的粗加工品。
这些就是要洪山外贸来帮着经营了。
“啊,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走啊,我听说长城主任也要来广州这边,但是还没确定具体的日期。”
这个消息让长缨稍有些迟疑,“他怎么这会儿过来了?郭春燕不是快生了吗?”
后面那句她压低了声音,梁明光也没听清楚。
“长缨,你哥还蛮关心我们这边的,之前打了好几次电话过来,说外贸是经济发展的窗口,就像是眼睛是心灵的窗口一样,要我们好好干,有什么需要就跟县里头说。”
长缨笑了起来,“那可不是,你们可是他的财神爷,那成,我打电话问问他什么时候过来。”
说起来他们兄妹这段时间没怎么联系,也不知道傅长城最近工作顺利与否。
长缨电话打过去,接听的是秘书,“傅主任已经去了广州,估摸着明天到。小傅主任,您最近还好吗?”
“还好,就是工作忙了点,家里头都还好?”
“好着呢,头些天大家都有些慌,觉得天塌地陷了似的,不过傅主任给我们做工作,说他在首都工作的时候见过主席他老人家,跟我们说了好多呢,我们现在好多了。”
长缨有那么一瞬间的羡慕,自己原本也有机会的,可是她舍弃了这个机会。
人生就是在舍与得之间不断取舍,不过没关系,她努力去做到老人家的期待就是了。
“嗯,振作精神把日子过好了,等咱们有余力了就带着其他同胞过好,这才是他希望看到的。”
“是嘞,傅主任也这么说。”秘书一时间激动,竟是忘了正事在这里跟长缨聊了起来,直到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他这才反应过来,他好像还要去开会,“小傅主任我先不说了。”
进门的人听到这话瞪大了眼,“你说谁?”
赵广亮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然而电话已经挂断了。
“你说你个小王,故意跟我过不去是吧?”
小王秘书这才想起,好像县里的领导和小傅主任关系都很好,“那要不咱再打回去?”
“打什么打,开会去。”错过了固然可惜,不过打电话的机会有的是,不能让大家等着开会。
“不认真开会,回头等傅主任回来看我怎么说。”
赵广亮的威胁让小王秘书哆嗦了下,连连跟着出去往会议室那边走,“我这不是听到小傅主任的声音觉得亲切嘛。她跟傅主任真是亲兄妹,说越是这种时候咱们越不该泄气,两个傅主任都一个意思,刚才还勉励我努力工作有所进步呢。”
“那可不是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