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成子奇道:“这是何处妖魔,竟然半点也无贪心?让我再试上一试!”
广成子默念仙诀,手掌忽的一拍身下树干,清元仙树仙光大盛,细枝躯干上忽然绽开一朵朵绚丽多彩的美丽仙花,不过眨眼之间,朵朵仙花凝成花苞,结出了一个个气息芬芳、仙力盎然的仙果来!
“太古仙树结果了……!!!”
正在争吵的各大妖魔猛然间抬起头来,不敢置信的凝望着百丈巨上那一个个拳头大小、晶莹剔透的清元仙果!
据说,太古仙树千万年方结出一个果实,如今仙树眨眼间竟然结出了成百上千个仙果,如能取得一个仙果,岂非立时升仙?
轰!!!
群妖由争吵变为一片死寂,又由一片死寂化为可怖妖群,五彩绚烂的剑光、刀光、法宝、符咒如雨点般亮起,一声声不甘心的惨叫此起彼伏的响起,仙果的结成,预示着一场血战的开始!
妖兵、庙主,道士,一时间你来我往、出手狠毒,每一人都想轰灭对手,抢得一个仙果在手,这一番狠斗,再也容不得半点情面……
“咦?那帮人分明就是果得府真君门徒,难道他们不想取一枚仙果?难不成他们真的修成了无欲之心?”
广成子见仙果一结,两派妖魔果然大打出手,可是,劝架的那一派妖魔居然还是半点也不动心,只是在纷乱如雨的群妖中退得越来越远。
杨南心中暗暗苦笑,唯一不去抢仙果的真君庙主自然便是果得府的猪妖了,这猪妖大智若愚,明知通天教主身在问玄道中,他如何会去争抢清元仙果?
若是自己未曾召见猪妖,只怕此时在清元仙树下耀武扬威的人,也有他一份……
“道友好手段,我门下这些不肖之徒给些教训也好,清元山一会,足慰平生,贫道欲回果得,就此别过了。”
杨南也不去管这些胆大妄为的妖魔,他更对动机不善的广成子越发警惕,这位阳神下界便搅起腥风血雨,说他有恶意,又不太像,说他全是善意,又不可能,杨南也只好敬而远之了。
至于这满山厮杀争斗的妖魔,杨南心中可没有半分怜惜,这一个个胆大妄为、不将自己放在眼的家伙,死了倒也干净!
广成子看下方妖魔打得热闹,正起劲之际,忽听杨南要走,不禁愕然道:“道友莫非还在怪我令你这些妖子妖孙自相残杀?”
天界七神,他最为年长,行事向来随心所欲,他虽然明知杨南不好得罪,但今日之事却终是有些得罪了杨南!
大乘阴阳,小乘阴阳,今日小乘固然胜大乘,但来日又当如何?
广成子下凡另有目的,但见一见杨南这个造物之主,也是心中所愿,杨南除了收拢妖类令人垢病之外,其风姿气度、根骨修为皆是令人赞叹,阳神实不想与他为敌……
杨南微微一笑,道:“这些混帐利欲熏心,死不足惜,你又何罪之有?酒也喝了,仙树也看了,贫道此际乃是凡人,不宜在此处逗留,道友若是愿意,便代我教训他们吧。”
妖也罢,人也罢,皆是利之所驱,就算没有广成子仙树诱惑,真君庙门下的各类妖精早晚也会有这一天!
广成子惋惜的道:“也罢,你自要化凡成仙,也不好断了凡人生活,今日耍得开心,你我来日再会。”
“如此,贫道告辞了!”
杨南微微一点头,甩开袍袖乘风飘飘而去,清元仙树旁那飞溅的鲜血、不甘的怒吼、纷飞的法宝、无数的门人妖怪,再与他没有半点干系。
群妖你争我抢,好不容易杀败对手抢得一个个仙果之后,忽见掌中的仙果竟然化为一个大大的贪字,这个古怪大字便如生在肉中,任凭他们怎么奋力也无法抹去!
那百丈高、生机盎然、仙光灿灿的仙树忽然间寸寸萎缩,到得最后,什么仙果、什么巨树竟然缩成了一根青竹杖,飞入一个年青乞丐的手里!
这乞丐手执青竹杖,凝眸望着满山争斗妖魔,唇旁露出一缕淡淡冷笑!
“咦?仙树呢?兀那汉子,你还我仙树来!”
狼妖杀了几个敌手,正摘下一枚仙果之际,忽见仙树化为青竹杖,被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乞丐拿在手上,他登时怒容满面,就要寻广成子晦气。
纵然他们此时再笨,也知道仙树一事是眼前这个年青乞丐在搞鬼!
“杨南道友绝世仙姿,三界之中不知有多少俊才欲要拜入门下而求之不得,你们这般披毛带角之辈借他心慈,混入道门,如今竟将他脸面弃如敝履,我若不教训你们,如何对得起开创道家的老君师尊?”
上古之际,道家之道,本来只是人族之道,世间妖魔鬼怪,大多只能成为仆役,而不能成为弟子,杨南成为道家教主之后,却将人、妖二族一视同仁,并无半点岐视之意,如今放在广成子眼中,却更是心中不忿!
堂堂道教,竟被这帮丑怪妖魔玷污,实在令这位老君之下第一金仙大觉失了脸面!
“大胆狂徒,你是何人?竟敢口称教主名诲,毫无半点恭敬之意,待我等将你拿下,定教你悔不当初!”
听到乞丐口称教主真名,各大府县庙主不禁怒色满颜,当即腾起法宝飞剑、符印灵光,一股脑儿的向广成子轰了下来。
广成子嘿嘿一笑,手中青竹杖微微一举,一股青色光幕护住身周方圆一丈,他摇头叹息道:“也不须多,每人受我三杖,若能不死,便饶你等性命就是。”
广成子眉目一冷,眼中放出万般杀气,手中青竹杖一化十、十化百、百化千,一瞬间变成千千万万根青竹杖,不过眨眼之间便将天空无数法宝打得粉碎,余势不消的直向各个妖魔落去……
‘妖……?人……?仙……?造化道果,根源在此……’
杨南心生感叹,负手下山之时,斜眼望见猪妖带着妖兵鬼将立在清元山下,正候着自己归来,猪妖见得杨南身影,即刻跪下叩首,泣声道:“小爷恕罪,老猪阻不得各位兄弟互相残杀,实属无能之极,还请小爷责罚!”
杨南神情淡淡的道:“他们生死,与我何干?你算见机得早,还可逃得一命,否则……”
杨南正说处,清元山上响起一片鬼哭狼嚎之声,漫山青光笼住天际,青光之中,杖影纵横,那青光好似钢铁牢笼,一个个凶悍妖魔被打得叫苦连天,偏又脱逃不得,种种惨状,实令人寒毛直竖。
第六十八章节 感悟道果!
一个个妖精,在广成子那小小青竹杖下被打得肉身破碎、肢残体缺,更有甚者,竟然被打得形神俱灭,泯灭虚无!
任你妖法出众、肉身强悍,也经不起三杖齐下的可怖威力!
猪妖看得骇然心惊,他虽知仙树现身,必与自家教主有干系,但谁能想到,此时云集仙树的妖魔竟一个也走不得?
杨南见他面色怪异,道:“你们这次得罪的可是道家大罗金仙、阳羲是也,我在人界固然能护住你们一时,却也护不住一世,今番道家金仙表明态度,不受妖族入教,来日定是是非长短、争论极多,你们好自为之吧……”
此刻人间道家已然一统,却因为一个阳神入世而徒生变数,道家阐截二教分裂,看来为期不远,杨南毕生将道门统一,眼看又要分裂,怎能不心痛之极?
广成子虽未明言,但实际上却是代表了老君一脉所属神仙之态度,他既是如此明目张胆的摒弃妖类,天下妖族再想列身道家可就难了……
猪妖听得出手的竟是大罗金仙,当即骇得脸色苍白,连连道:“教主容禀,我辈向来粗野,自入道门之后,也是良莠不齐,有道是人无完人,何必一概而论?”
道家神仙最多,天下妖族放在天界神仙眼中,不过是蝼蚁一般,若是连杨南都不庇护,只怕妖族倾刻间便要大难临头!
杨南低低一叹,他生平麾下妖精众生,修道之初,身旁哪一个亲兵不是随他出生入死?哪一个门人不是忠心耿耿?
妖怪虽然粗鄙,但却也忠心,不要说老螃、细虾等人与他情同兄弟,就是眼前猪妖等人情分岂能一语抹杀?
有这情份在,教他如何能舍了自家所有门人弟子?
护短、霸道的杨南,怎能容得别人欺辱自家门徒?
眼前这阳神入凡,不过只是略施惩戒,他日天界众仙争论,才是心腹大患!
若不早做准备,他只怕也要跟封神演义中的通天教主一般,做一个倒霉鬼了……
杨南摇了摇头,凝掌在一块玉简中印入神念,递给猪妖,道:“你传我令,即刻前去南洲寻灵圣真君,将我此简送上,如何行事,我心中有数,去了南洲之后,你也不必回来了。”
猪妖骇然道:“弟子身有守土之责,岂能久离,若是果得府没了真君庙,妖魔一旦作乱,如何是好?”
杨南嘿嘿冷笑道:“数百年间,真君庙独霸一方,作威作福,若没了你们,倒也清静,天下大势,本无常象,真君庙虽是我之道统,却成了天下之患,你说该不该归隐山野?”
杨南自定鼎天下以来,真君庙地位俨然越升朝庭之上,不肖之辈作威作福者比比皆是,灵圣真君虽然公正严明,却也管不住天下每一个妖魔,如今出了一个阳神这般人物,杨南道心倒是一片清明!
真君庙成立为的便是天下安定,如今天下俱安,四海升平,何必再用妖魔镇守一方?
虎归山林、龙归大海,将凡间交由凡人管辖,方可免去一场大祸!
否则,三界归一之日,必定是天下妖族灭亡之时!
急流勇退,未必不智。
当锋而隐,勇者所为。
这块玉简之中,刻的正是杨南诏命灵圣真君,携所有门人弟子回归山野的内容……
猪妖听得主人如此评价,心中早就战栗难安,他也知道,数百年之前,真君庙门徒可谓竭智尽忠,功德赫赫,数百年之后,尽心为天下凡人立德者稀,胡作非为、欺压一方者众,通天教主虽不太管事,但哪里是他能够糊弄的人物?
没了天下真君,总比没了立足之地要好得多……
杨南挥退猪妖,使了一个缩地之法,从成德府赶回了果得府仙树庄中,这一日一夜,异事纷生,种种识见令杨南道心隐有变化迹象,故而不得不回府潜修。
入凡三年,不及一朝识见。
造化神力,众生苦乐中寻。
阳神那无形中可怕的威慑,竟也促进了杨南凝结道果的进境,化凡成仙,只在一念之间了……
“妙源,我要潜修几年,杨宅内外俱托于你,不必理会我。”
杨南回府之后,淡淡吩咐了一句,不去管妙源如何,不再想元神道果,他盘膝随意坐在一棵树下,心中唯有这茫茫人间中万千异象。
“惟其义尽,所以仁至,
读圣贤书,所学何事,
而今而后,庶几无愧。
自古志士,欲信大义于天下者,不以成败利钝动其心,君子命之曰“仁”,以其合天理之正,即人心之安尔。”
朗朗读书之声,传入杨南耳中,连同松竹枫三妖在内的五百多个学子,早早便要学堂之中翻书苦读。
‘尔代我职,教化学子,随众苍老,莫敢有为。’
杨南随手摘下一片树叶,附上一缕神念,使其化为黑面书生模样,自往学堂而去。
树叶幻象,一如杨南本人往日一般,在课堂为众学子授课传道,讲经论典。
杨柳树下。
昔日生平所见的种种景象,开始在杨南随指一点的树叶上显现出来。
或苦……或乐……或悲……或喜,种种心境一一浮现。
儒家的仁、义,道家的超脱、出尘,佛家的慈悲、刚勇,如一注清泉般流入他的心间,在元神道心中荡开一层层涟漪。
妖……凡……仙!
天……地……人!
修道、争斗、厮杀……
杨府小小庭院,好似一个万象红尘,一株普通的垂柳之下,静静坐着杨南寂然不动的身影,片片柳叶之上,映着杨南所经历的每一件事情,每一缕欢笑,每一丝努力……
柳叶上的景象不断变幻,世间漫漫岁月也在悄悄流逝,一片片树叶在众学子的朗朗书声中由青变黄,由黄变灰,最后坠落于地。
于是,坐于树下的杨南披上了一层厚厚的树叶之衣,犹如一个寂然不动的树桩,垂柳,杨南,一瞬间好似融成一体,再也分割不开……
一年年过去,在学堂中授课的黑面书生越发显得苍老,一头黑发渐染霜白,挺拔身躯佝偻弯曲,学堂中的学子们也换了一拨又一拨,往日那五百学子,有的弃学归田,有的科举作官,有的经商作贾……
新的来,老的去,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树叶变成的黑面书生越来越苍老,忽有一日,已变成中年儒生的李克登门相请,哭说老父李何时日无多,欲见先生一面……
“贤侄啊……老夫终是没看错人,你这数十年来,教化一地学子,学而有成者数不胜数,圣人云,有教无类,善莫大焉,贤侄所为,足令老夫心慰……”
病榻之上,行将入木的李何神光暗淡,他颤抖的伸出枯老手掌,紧紧握住杨南手臂,回光返照的一丝精神从他面上散去,一股灰色衰败气息弥漫房中,那支手掌过不多时便悄悄划落,一个儒门老者已然撒手逝去!
黑面书生呐呐叹息道:“造物化人,进可生机无穷,退可泯灭虚无,我该为尔注入生机,还是任凭你笼罩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