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小时我开始接触剑道。
也没有特别的原因。有天看到塞在信箱里的传单,那时觉得很新鲜,跃跃欲试。
阿姨和姨丈有些意外,不过还是应允我。
从小我就特别好动,绝对不可能安安静静的在家待上一整天,对外面的世界具有强烈的好奇心、冒险精神,有几次玩到忘记约定时间、夜深已晚,甚至搞到全家出动只为寻找我的下落。
搬到阿姨家后较没有宽松的自由,不过我对户外活动却没来由的失去兴趣,连我自己都感觉得出自己正在改变。
升上国小后童年的昔日依旧未重新燃起,但在体育方面我的表现特别杰出,我也不讨厌运动。
上了国中我没停止学习剑道,在道馆也认识许多同个国中的朋友。
除非下雨天或段考,否则我每节下课都到篮球场报到,十分鐘都跟同学和篮球共度美好的下课时光。
有一次道馆的朋友邀请我去看电影,我刚好有空就赴约了。
那时候,是第一次跟禹绚荷有具体接触。
在那之前,我对禹绚荷没什么特别的印象,毕竟长得漂亮、成绩又好的女生满满都是。
早在七年级,我就知道有禹绚荷这个人的存在。
缘分真的很奇妙,没想到我和她看似无交集的平行线,竟会有垂直交叉的一天。
虽然我和禹绚荷并非一拍即合,不过自从那次以后,我们经常和其他人一起出去。
禹绚荷跟道馆里的一个女生好像认识很久了,每次出去禹绚荷几乎跟在那女生身边,很少公开的讲话。
渐渐的,我和禹绚荷也从尷尬的打招呼,循序渐进到能单独相约出去。
然而我只是把禹绚荷当作比普通好友在更好一点的好友看待,儘管别人谣言,我们之间的关係并没因此动摇,也不曾出现过曖昧的氛围。
沚洵是国三时才从别的国中转过来,很巧的编到我的班级。
在那之后,我和禹绚荷也比较少联系。
因为沚洵已经跟我同校,所以我也不希望沚洵对我和禹绚荷產生什么误会。
再加上,即使在认识禹绚荷后,她给我的感觉却从未改变。
可远观而不可褻玩焉。
不是因为沚洵,也不是因为我自认配不上她,而是我打从心底觉得禹绚荷只能是朋友。
国中是我和她走最近的时期,但我觉得自己从来都没真正了解过她。
国三要专心准备考高中的关係,我没有继续上剑道,更没有空间的时间和道馆的朋友出去。
毕业后直到升上高中,我才和禹绚荷重逢。
一年的时间,她给我的感觉依然没变,只是多了熟悉的陌生感。
无论实际感觉是什么关係,从没变过的就是我们之间不具名的距离。
她给我的不是距离感,而是陌生。
即使认识了,我还是觉得她很遥远。
彷彿在回忆里,重叠上某一块,却跟最初有很大的差距。
我不晓得该怎么解释清我和她之间,简单来说,我们是朋友。这是不可否认的。
看着房间里掛上的水彩樱树画,我不知不觉凑起沉年泛黄的拼图。
一片一片,组合成的是过去的我和禹绚荷。
很奇怪,明明我和她曾经那么要好过,我却忘了有关她的一些事
一年而已,也才一年。
有时候看着早已默默埋下荷花定义的禹绚荷,脑海中偶尔却会浮现有樱花树的景色。
就连对禹绚荷的感觉,我也捉摸不定。
我敢肯定,这一定跟那不具名的距离有着强烈的关联。
*
「哥,为什么你都不赶快交个女朋友啊?」
我摀住嘴,及时拦截差点破口而出的水,好死不死却呛到猛咳了几声。
沚洵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大跳,赶紧拍拍我的背,着急的关心我几句。
轻喘几口气,手扶住胸口,等待状况较缓和了我才扯出笑容,「我没事了。」
「真是的,干麻喝那么急呢?害我紧张到心脏快跳出来了!」她面色仍残有担忧。
「对不起啦,下次我会注意点。」我拍拍她的头笑说。
能这样被她在乎、担心的感觉真的很幸福。
「哥,难道你都没有喜欢或欣赏的女生吗?」原以为暂时能逃过一劫,沚洵却又向我掷出威力更猛烈的炸弹。
我乾笑着。
没想到幸福了然后要付出代价,就像尝尽了巧克力,有人直接把苦瓜塞进我嘴里,来不及做好心理准备,还被苦味震撼到忘掉甘之如飴的方法。
「缘分还没到吧。」我心虚的掰了个理由。
「是吗?」她若有所思,「可是哥条件这么好,你为什么都不接受别人的告白呢?」
她的问题还真是一个比一个犀利,针针见血。
「跟我告白的大部分是我不认识或不熟悉的人,连朋友都不是就成为恋人的感情是不会长久的,又何苦呢?」不过这的确是我所认为。
以朋友作为基础,透过岁月与缘分让彼此更加了解,近到下一个阶段才会是值得期许、经营的。
一见钟情用在我身上是根本不可能。至少我不相信稍纵即逝的烟火绽放能是细水长流。
剎那间的美好成为永恆,对我而言只有一种结果。
化成最美丽的遗憾。
「那为什么不给别人一个认识你的机会呢?」像是追寻满意的答案,沚洵鍥而不捨的追问。
我一愣。
每当拒绝告白后,看见女孩泫然欲泣、楚楚可怜的模样,我会忍不住想多说几句安慰的话,但是拒绝的原则「多馀的温柔,只是更残忍」总会倔强的强制我屈服。
表面上搞得我好像很冷血一样?其实我内心也是万分挣扎啊!
我对女生最没辙,大概就是她们哭泣的时候。
「会拒绝就是没感觉。」我说,「这样又回到最初的原点,缘分未到。」
「没感觉也有可能是因为你还在等谁啊。」她肯定道,同时眨眨眼看着我,「哥,你果然有喜欢的人吧?」
心头一震,我的指尖大力的掐入掌心肉。
「那你呢?」我有些冷淡,「你有喜欢的人吗?」
沚洵微微一愣,不真实的笑了出声,「为什么会突然扯到我身上啊?哥你真的很讨厌耶!」
不偏不倚,她羞涩、紧张的神情投射在我眼中,停留了好一段时间。
「你真的有喜欢的人?」我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问道,当我回过神已攫住她的手。
她扭动自己的手,试着脱困,「我没有。」
松开手,望见她眼神中的胆怯,「沚洵,我只想知道那个人能不能带给你幸福。」我柔声道。
「我‧‧‧‧‧‧」她踌躇不安,「对不起‧‧‧‧‧‧我暂时还不想说。」
我忽然想起程毓那天憔悴的面容,「是不应该喜欢上的人吗?」
沚洵愕然,等于直接告诉我「你怎么会知道?」。
原来心绞痛是这种感觉。彷彿医生正式宣告我再过不久即将死亡。
「你真的‧‧‧‧‧‧喜欢他?」冷风中,我的心已经开始下起寒雪。
雪一点一滴融近血液,每分每秒都是如此煎熬。
沚洵摇头,顿时显得失神无力,「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然后,一向就是悲剧序幕曲的上课鐘声响起。
我莫名感到松了口气,沚洵亦然。
转过身欲想进教室,映入眼帘是禹绚荷回首的身影。
冬天白雪纷飞,结冻池中央倔强的荷花一如孟夏时节孤傲而典雅的绽放光彩。
这一次浮现的是荷花。是荷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