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姜早防着呢,瞬间跳到他身后:“想走,得先杀了我!”
叶白汀:……
他的兴趣只是看死人,而不是亲手制造死人。
“既然你这么着急,手炉我就先不拿了。”娇少爷傲慢的转回身,壮士断腕,视死如归一样,走向远处校场。
申姜:……
拿什么手炉,你是知道打不过我吧!嘴巴这么硬,一点亏不吃,早晚被人收拾!
申姜赶紧跟上,警惕心一点没放,赶紧把这一出顺利过了才是正经!
校场上排着一队人,小二十个,有人在圈外,有人在圈里,还有人边上拿着纸笔勾勾画画,圈外的人显然是考校完了的,圈里的还在等待安排对手,边上拿着纸笔勾勾画画的,应该是记录成绩的。
这些都是申姜安排的人,不是他的手下就是朋友的手下,申总旗为人阔朗,善于交际,小小排面而已,不值一提。
寒衣节过去,一天比一天更冷,天黑了尤甚,大家带着任务来的,都想快一点搞完,好安心做别的事。伺候个小少爷么,有什么难的?速战速决罢了。
结果一看到叶白汀,有人傻了眼。
早知道这回要伺候的是个小少爷,这次大案得破,锦衣卫不少人因此沾了光领了赏,全靠人家呢,可没人说小少爷长得这么好看啊!
肩瘦腰细,小手又软又白,眉修目耀,眼睛黑白分明,清澈透亮,像那映在湖里的春光,像那开在三月里的桃花,要是肯笑一下,他们这些连轴转了好些天的糙汉子没准骨头都会酥一酥。
许是顶了风,小少爷鼻头有点红红的,看着娇气又可怜,怪让人心疼的。
这……这可怎么好?这细皮嫩肉的,真伤到了怎么办?
叶白汀慢吞吞的走过去,不怎么高兴的抬起下巴,不怎么高兴的往对面看了一眼,在别人眼里更傲气了:“谁先来?”
“我来!”
“我我!”
“我!”
众人竟争先恐后了起来。
叶白汀随手点了一个:“就你吧,”之后又问考校官,“赢了就算过,是么?”
考校官三十来岁,拿着纸笔,表情端肃的摇了摇头:“锦衣卫内部考校分不同组别,不同组不得交叉挑战,组内则每人皆有五次挑战切磋机会,胜三,过。”
叶白汀点头表示明白,冲着人招了招手:“来吧。”
招完手,他也往前走,总得和对手先碰上不是?结果两个人还有五六尺远呢,这人就往后一跳一仰,摔在了上,还捂住胸口,装成很痛苦的样子:“少爷好厉害的内力!”
叶白汀:……
不至于摔自己也摔的这么狠吧?还有你那动作,左胸口底下才是要害心脏,你捂着右边喊什么?锦衣卫干了这么久,连这点基本常识都没有,平时申姜都训练了你们什么,把脑子扔掉的七百八十种方法吗!
对方摔的有点狠,他难免起了恻隐之心,想要伸手去扶,结果还没碰到人,这人已经爬起来跑了——
“多谢少爷手下留情,在下不敌,先撤了!”
叶白汀:……
“再下来讨教少爷高招!”场上迅速又跳过来一个人。
因为已经走到中间了嘛,叶白汀就不着急,等着对方走过来,见刚才扶人时袖子滑下来不少,不方便,就抬手准备去挽——
结果刚一个收袖动作,这个跳过来的人也飞了出去,狠狠摔在了上,捂住右胸做痛苦状:“少爷……好厉害的掌风!”
叶白汀:……
这如出一辙的动作表情,申姜这一旗是傻子训练营么?
他无语的看了眼申姜,知道你要搞小动作,但能不能别这么假,还没挨上就都倒了,玩呢?能服众?
申姜太知道娇少爷在腹诽什么了,但是没关系,他被娇少爷羞辱又不是一回两回了,只要这一出能过去就行,至于考校结果,哪里用得着担心?
叶白汀看到站在边上的中年男人在纸上勾勾画画,就明白了,竟然还真勾了他胜!
你说实话,你脸绷得那么紧那么严肃,是不是在憋笑!是不是在笑话我!
事情很顺利,叶白汀连胜两场,再胜一次,这次考校便算是在众人见证之下,通过了。
“在下讨教少爷高招!”又一个人自动请缨,跳进了圈内。
叶白汀面无表情,行叭,反正随便我动不动,你动就可以了,上很宽,请开始你的表演——
然后就发现气氛不对,突然变得很凝重,风声也变的越来越清晰。不,不是风声变得清楚了,是周围更安静了!他忽的回头,看到了仇疑青。
这位指挥使大人,正由远及近而来,照那大长腿的摆动速度,走到近前都用不了三息。
再看申姜,也是一脸死了祖宗的丧气,满脸都是‘怎么办老子要陪葬了’的绝望。
仇疑青一出现,校场上的人齐齐往后退,再没有人积极的过来了,也没有任何起哄的善意的笑声,跳到场上来这位也后悔的不行,为什么就不能早一点或晚一点?早一点他就早干完活儿下去了,晚一点他根本不会跳上来,苍天啊,为什么这么对他!
可箭在弦上了,不得不发,他硬着头皮朝叶白汀拱了拱手:“抱歉了,少爷。”
叶白汀下一刻就明白了这个道歉是为什么,因为不能继续作假了,至少不能做假的那么明显,指挥使来了,人至少得把自己的真本事使出来!
他闭了闭眼,十分后悔为什么要答应这件事,蠢不蠢?跟练家子比,怎么可能不受伤?受伤才不是小事,受了伤就会流血,就会疼啊!
眼睛再睁开时,他集中注意力,盯着对手,想要发现对方的攻击线路,最好是简单的——
还真是简单的直线,对方大约知道他不会武功,就算要展现真本事,也有些轻敌,拳头直来直去,他一眼就看明白了,于是拳至面前时,他急转侧身,以腰凝力,狠狠一折,同时右手两指并拢,戳向对方手肘的曲池穴,使其产生强烈酸痛,手臂卸力,再左手撑借力,直身,正面对手,迅速点向他胸部剑骨末端的期门穴——
力度掌握好,别人不会剧痛死亡,只会短暂昏迷。
他的反击路线干净利落,因对方的轻敌,整个过程快速又玄妙,形容起来就是——叹为观止,不可议。
全场寂静,鸦雀无声。
申姜张大了嘴巴,半天合不上。他知道诏狱里流传着娇少爷一招制敌的传说,可没亲眼见到,还以为是夸张,娇少爷那美人灯的身子,风一吹就能破,怎么制敌,嘴炮把人说死么?最多是脑子聪明,看出来什么,迅速抢占先机,取个巧罢了,没想到……娇少爷还真的行!
这个手下他是知道的,年轻力壮,在小兵里算得上武功不错的,刚才也明显是认真了,他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生怕娇少爷受伤,结果才一招,这人倒了!
娘的娘我的姥姥,娇少爷还有多少惊喜是他不知道的!
不对,现在重点不是这个,是指挥使来了啊!你这么勾人家的兴趣,人家能放过你?完了完了,今天这顿板子看起来是必须得挨了……
叶白汀留了手,上小兵只是短暂昏迷,很快就醒来了,晃了晃脑袋,瞬间脸烧红。
实战只看结果,不管别人正面刚还是用的巧招,赢了就是赢了,就刚刚昏迷的这几息,要是正经战场,足够他被敌人杀死好几遍了。
“我输了!心服口服!”
小兵爬起来,拱了拱手,跑出了校场。
“有点意。”
仇疑青解开护手腕带,迈着大长腿,走向校场中心:“我来试试。”
申姜更惊悚了,捂着自己的嘴,老子就说吧!他很想拦,但不敢,急的团团转,怎么办怎么办,指挥使武功深不可测,就算不上真格的,也不是这些小兵的花招能比的,收不住手,伤了娇少爷怎么办?就那破身子,扛得住指挥使一掌?怕不是立刻被送走!
一时又想,娇少爷这明显不走寻常路,招数有点玄,不在对方武功高不高,只要叫他碰着,他就能把人搞晕,指挥使以前没见过这路数,万一着了道,也被弄晕了怎么办?这么多人看着,得多丢人?以后还怎么领导锦衣卫?
这两个人谁都不能有事,谁都不能死在这里啊!
申姜急的两只手扣在一起,都不知道为谁担心多一点,愣是一不小心呛了风,岔了气,咳的惊天动。
校场上两个人已经对面而站,距离不过三尺。
“指挥使当真要尝试?”
叶白汀将微微发抖的手背到身后,面无表情:“我这招式,可是要命的。”
仇疑青慢条斯理的解着腕带:“你要来看看。”
叶白汀:……
说话就说话,能不能别开嘲讽!瞧这漫不经心的声调,懒得看对手一眼的神情,你还笑了!别以为憋的好我瞧不出来,你那嘴角明明有小于十五度的弧度!就这跟小朋友开玩笑的态度,就不能尊重我一下?
他抿了嘴,不理仇疑青,转向一边的考校记录官:“我过了么?”
记录官不敢看指挥使的脸,盯着手上记录板:“三……三场皆胜,过了。”
叶白汀眼帘垂下,矜持的朝仇疑青点了点头:“指挥使向来体恤下属,只要勤于修身,精于本职,从不苛责,请恕属下无礼,方才几轮切磋已耗尽力气,实是难以为继。”
言下之意,不跟你玩儿了,我就是要耍赖就是耍赖!
申姜瞬间瞪圆了眼睛,少爷你在说什么狗话!刚才几轮怎么就耗尽力气了?难道不是配合你摔来摔去的人更卖力气?在指挥使面前说瞎话是要被打屁股的,你你还敢耍赖,惹急了指挥使,他亲自揍你信不信!
仇疑青没立刻亲自揍娇少爷屁股,只看着他:“害怕了?”
叶白汀嘴唇抿的更紧:“指挥使非要找茬?”
小少爷生气了,虽然极力控制,脸颊还是鼓了起来,眼睛黑灿灿,像燃着火,给人一种‘虽然被针对欺负但我绝对不哭你给我等着的’倔强。
更让人想欺负了。
仇疑青声音更加漫不经心:“考校进行中,指挥使有随时叫停抽检的权力,你不知道?”
潜台词不要太明显——内部切磋的事,怎么能叫找茬?
叶白汀:……
你一个指挥使,要不要脸的!抽检你怎么不抽检别人,这还不是找茬?你耍赖皮!
仇疑青视线上上下下在叶白汀身上扫了一遍,可挑剔了:“看来你不但得练练字,还得多看看书——”
叶白汀:……
仇疑青:“说文解字。”
叶白汀现在很想戳死他,立刻,马上,戳死这男人!竟敢嘲讽他脑子不好使,领会不了意,说文解字是什么,那不就是字典!和着以他的智力,得先从认字明白意开始是吧!
字写得不好怎么了?他一个现代人,不会毛笔字很丢人吗?怪只怪你见识太浅,没见过医生开的药单子!不练不练就不练,文字是沟通的工具,起到作用就好了么!
申姜现在没别的想法,就是两个字,想死。
他不该乌鸦嘴的,真的,之前竟然还天真的期待过这两尊大佛面对面碰撞是个什么场景,都是嘴巴坏的人,骂起人来一定带劲,结果带劲是真带劲,可如他这等凡人遭不住啊!
苍天啊大啊,这俩玩嘴炮都能打起来啊,真动了手,不管谁出事,他都要倒霉的好么!
仇疑青把长长腕带扔到一边,右手背到身后,只伸出一只左手,摆了个又酷又帅的起手势:“锦衣卫叶白汀,接受抽检。”
叶白汀:……
动作不大,侮辱性极强,你这是要让我一只手?
可惜了,就算你把全身都让出来,我也赢不了。
仇疑青武功高强,岂是小兵能比?他一出手叶白汀视野就花了,根本看不到!别说别人的手了,别人人在哪里他都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