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理纪心言都懂。有国才有家,他姓沈,除了小家,他心中还有一个大家。
韩厉见她不说话,反手握住她的手。
“我可以自私地求你再等我几年,等我实现了其它目标再来找你。我知道你会答应的。但为什么要这样,我们明明可以在一起,分享权力,感受快乐。”
“心言……跟我一起走吧。”韩厉叫着她的名字,“我一生都在做选择。当年母亲选择了大哥,我只能选择夏君才。我把忠义堂当成家,但最后我进了炎武营。我把陆骁当成师傅,可我选择和将死的他划清界限。我把原野当成家人,却亲手让他在我怀里闭上眼。”
“我不想再做选择了,真的没有一次能两全齐美吗?”他像在问自己又像在问她,“皇宫那么大,你不在,又只剩我一个人了。”
他没有亲人,没有伙伴,他不属于炎武司,他放弃了忠义堂。
天大地大,但没有一个角落是真正属于他的。
纪心言控制不住了,泪水顺着眼角滑下,她偷偷将它们蹭到枕巾上。
韩厉平生第一次服软,他甚至不知道服软会不会起作用。
无上的权力代表无上的责任,他怕自己在这个位置呆久了,无法再找回此刻的柔软。
他握着她的手不自觉收紧,却没有催促。
纪心言缓缓吸气,又缓缓吁出。
许久许久后,她情绪平复,终于开口。
“走之前,我得回酒坊安排一下。我不在,生意不能停。”
韩厉悬着的心慢慢落回实地,过了许久,轻轻地回了一个“好”。
他埋首在她颈窝,瞬间觉得这天地都是属于他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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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对于唐广元来说, 最近这半个月所经所闻,比他从政十来年遇到的总和还要精彩。搞得他应接不暇,身心俱疲。
先是皇上被困无牙坡, 韩厉带人从废弃小路进去,想把皇上接出来。
他带着官员衙役在路口候了整整三天三夜,候来了汪帆。他才知道,皇上根本不是困在无牙坡,而是困在西戎大营。
难怪四万大军静悄悄地安营扎寨, 不敢轻举妄动。
皇上被俘, 唐广元死的心都有了,直接关闭府衙大门, 琐事一率不见,直到汪帆提议让安顺去救皇上, 他又重拾希望。
结果戏班入西戎的当天晚上,西戎大营起火, 喊杀声一夜未停。
唐广元跟着一夜没睡, 不光是他, 整个云州带品级的官员都是一夜未眠。
到了第二天,无牙坡派来的探子说大军得胜, 皇上不日将到达云州,要府衙尽快做准备。
唐广元再三确认后, 仍提心吊胆,生怕再来个转折。
他连夜让人收拾出院子,一大早就跟着汪帆一起去城门等着。
接下来,便是那刺穿汪帆的长剑, 血就溅在他身前三步开外。
已经多日没有正经睡觉的唐广元觉得自己居然没晕过去真是奇迹。
到了今天, 皇上让他派人陪纪心言去酒坊, 唐广元才知道皇上带回来的女子就是数月前盘下林氏酒坊的纪掌柜。
虽然之前他和韦珞对纪掌柜来历有颇多猜测,也觉得他肯定是大户人家出来的。
但怎么也想不到,这个户能大到皇上那去。
他觉得这世上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了。
纪心言和他的感觉是一样的。
站在酒坊门前的青石板路上,恍惚觉得像过了半个世纪。
那晚她被府衙的人带走后,林娇儿已经往府衙去了不下六七趟。
但府衙大门紧闭,门卫只让她过段时间再来。
如今看到纪心言完好无损地回来,林娇儿气得跑上去,眼圈又红了,恨不得给她两拳。
纪心言没有多余时间感慨,她把酒坊的帐整个盘了一遍,又将客户与供货商都列出来,一一交待给林娇儿。
“我这次离开,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就一个要求,你别把店做倒闭了,好歹给我留个娘家。”
林娇儿睁大眼:“什么娘家?你要嫁人了?是不是上次那个……那个……”
纪心言立起食指:“嘘,我打个比方而已。总之,这个店就是我最后的地盘,一无所有时我还得回来。”
“对了。”她提醒道,“我的鸟……”
“好着呢。”
“如果有特别急的事,可以让这鸟给我带信。”纪心言嘱咐道,“一定要真正着急重要的事,它飞过去就不会再飞回来了。”
林乔小兄弟就这样懵懵懂懂地接下了经营酒坊的重任。
十万大军按属地分成几路,各自走各自的。
一个多月后,在入冬第一场小雪的陪伴下,纪心言来到京城,进入皇城。
汪帆一死,宫中太监换了大半,近侍更是全部重新选,都是刚上岗时间不长的小太监,见了皇上能紧张到犯错。
韩厉从中挑了两个留在养心殿伺候,便将注意力放到御案旁堆积数月的奏折上。
他只上了一次早朝,宣布了一件事。
“此番亲征实是朕轻浮自大,以致平地起干戈,险陷社稷于危亡,幸有公孙将军力挽狂澜,才未酿成大祸。”
“朕自觉愧对列祖列宗,从今日起在养心殿闭门思过,食斋七七四十九天。”
“然政务诸事不可耽搁,奏折如常送至养心殿,朕每日安排卿家单独觐见。”
起初大家还以为皇上跟以前一样,以闭门思过的名义休息,后来发现不是这么回事。
皇上当真每天都安排大臣逐个入内,单独面圣。
人员和时间都是皇上把握的,有的时间长有的时间短,有时一天只见一两个,有时一天要见十几个。
这样一来,臣子们不用天天上朝,但皇上却是一天不休息的。
面圣后,大家的反应也各不相同。有人一脸欣慰,有人欢欣鼓舞,有人面白如纸,有人汗如雨下,有人甚至直接在家中禁足。
据说还有人一回家便休了个小妾。
大臣们惴惴不安又隐隐期待,不知皇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如此两轮后,大臣们私下都说,皇上自亲征归来性情大变,勤于朝政,令行果断,颇有太|祖之风,且对朝堂上下大小事务全都一清二楚,诸公以后要谨慎行事了。
晚上,关了养心殿的门。钟洋守在外面。
每到这个时候,韩厉就可以恢复自己的面容,纪心言也可以毫无顾虑地坐到他旁边。
宽大的龙椅足够两人同坐。
纪心言一入宫便住在养心殿,陪着韩厉闭门思过。
除了那两个小太监,还单独给她配了两个宫女,初夏和晨冬,据说都是有些身手的。
初夏年长,性子沉稳,大小事一手包办起来。
晨冬年纪小,活泼话多,也不管纪心言到底什么位份,整日娘娘长娘娘短的。
她还馋嘴,经常溜去御膳房找吃的,拿回来跟大家分享。
初夏说了她几次见不管用,明白是皇上默许的,也就不再说了。
这天晚上,韩厉如平日一样,遣散所有人,点灯批阅奏折,他正在重新布置人事关系。
大臣们发现皇上最近特别勤奋后,一个个都不敢犯懒,奏折数量直接翻倍,从半米高到了一米高。
韩厉打开一本,看一眼,扔到右手边。
再打开下一本,看一眼,又扔到右手边。
如此七八本后,纪心言忍不住了。
她放下手里的书,不满道:“你也太快了,认真看了吗?这可是国家大事。”
韩厉扬眉,想了想,把那几本被他扔到一边的奏折拢起,递到她面前。
“那就请娘子再帮我过一遍。”
纪心言被这声“娘子”雷了下,瞪他一眼,有些期待地看向那几本米黄色的小册子。
奏折哎,活生生的奏折哎,摸一下岂不等于当了皇上。
“我真的可以看吗?”她弯着唇。
韩厉笑了下,往她手里一塞:“随便看。”
纪心言满是期待地打开第一本。
繁体、毛笔,还好是小楷,不至于太难辨认。
“奏进闵清土产番石榴等物……”她一个字一个字默念。
念完又往后看了看,没了。
她不死心,来回翻了几遍。
韩厉说:“送了几个番石榴,就这事。”
纪心言:……
她拿起下一本。
“齐州,一女童拾金不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