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盖上红布,问:“孙大人可是想知道苏府一案到哪里了?”
孙为民大喜,总算送到点上了,又觉得这韩厉真是泥腿子出身,只认得俗物。
他将盘子放到韩厉手边,赔笑着说:“却是为此事忧心,不知韩大人可否指点一二。”
苏府是孙为民发妻的娘家,孙妻的大哥管着大豫朝贩马一事。
前段时间有人发现,西北一批战马似乎卖去了大昭。
这事本也平常,但又有人无意中看到孙妻的大哥与人互通信件,内容提到了孝宗时的战马价格,说如今马价飞涨,怕不是什么好事。
这一句话可捅了大窟窿,举报的人一句“谋反”送到大理寺。
人已经在大理寺关着了,若真算成谋反,那可要诛九族的,孙为民必定受牵连。
他咬牙出二十万两,就想从韩厉这听一句,苏家的案子到底有没有往炎武司送。
若是送去炎武司,那就等于宣判了。
韩厉收了人家银子,自然会说句实话。
“圣上仁慈,当年登基后就为鱼池案平反,想来必不愿再有此类事情发生。大人且宽心,一封书信而已,待大理寺查清就会把人放了。”
他说完,但觉那木香甚是好闻,便又瞅了一眼。
孙为民闻言大松一口气。
只要不是谋反,他就不怕了。
他见韩厉两度看那尊小佛,便笑道:“这佛像是用紫光檀所制,木质重硬,自带香气。”
韩厉饶有兴致地听着。
孙为民见他感兴趣,更是要多说几句。
“这木料虽少见,却也不算稀罕物。只是因为硬,难以打磨,颇费工力。这尊小像是七个工人接连打磨一年才得如今成色。大人您请上手摸摸,润泽光滑,如触丝缎。”
韩厉当真将佛像拿在手中,比量了一下高度。确实丝滑,外面犹如镀了漆般光亮。
孙为民笑道:“此木用得越久越光滑,且香气始终如一,不退不淡,可比寻常香囊好使得多。”
他见韩厉一直将佛像拿在手中,便道:“大人若不嫌弃尽管拿去把玩。”
“那便多谢孙知府了。”
当天晚上,韩厉坐在房中,将佛像立在桌上来回观察。
于初静立一旁,心下纳闷,觉得韩督卫近来兴趣变化有点大。
比如大人手腕上始终系着一根皮绳,当初他差点以为是什么新武器,后来发现真就只是一根皮绳,甚至算不得什么好皮子。
如今,大人又对一个木头佛像生了兴趣。难不成,在雪山经历一遭开始信佛了?
也有可能,毕竟人经历了生死是会有些变化的。
正想着,就听韩厉道:“于初,把你的剑给我。”
于初忙将佩剑解下,双手递上。
韩厉直接把剑从剑鞘抽出,对着佛像一边径直辟了下去。
小佛像从中分成两半,倒都未倒,切面平整,露出里面的木料。
韩厉比量着,刷刷几下,转瞬间,那佛像被切成了数根粗细长短不一的木条。
于初:……
韩厉拿出其中最长的一根,放到鼻端闻了闻,正是那股淡淡的木香,清雅迷人。
他笑了下,说:“你看这木头,做簪子是不是正合适?”
于初忙道:“属下对这些不懂,要不请个饰品师傅来看看?”
韩厉摆手:“不必了。你帮我找些女子发簪样式,再备两块粗粝的皮料。”
于初扬眉,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一时没来得及回话。
大人的意思是要亲手做簪子?
韩厉看他一眼,“听到了吗?”
于初惊醒,道:“是,属下这就让人准备。”
韩厉点点头,拿着木条,心想,孙为民说这木头很硬要磨很久,这样好,他就有事可做了。
磨上三年,总能磨得那般光滑亮丽了。
到时送给她,她一定非常喜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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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八月的云州正热。
纪心言兑现了五百两银票, 另外一张五百两仍然收在小衣内兜里。
她东跑西颠这么久,已经习惯心口放钱,多少个不安的日夜, 都是这两张银票给了她力量。
即使如今有了稳定住处,她仍不敢将钱全收在屋里。
五百两再加上碎银,又典当了几件无用的饰品,她顶着太阳,按照林娇儿给的清单, 挨个上门还债, 借机积攒人脉。
其实这些债主多是原来的供货商,对林家知根知底, 见这新掌柜言出必行,果真登门还钱, 个个都是笑脸相迎。
也有旁敲侧击打听她来历的,纪心言只含糊应对, 这招她最拿手了。
酒坊生意一点点恢复正常。
林娇儿留下当了帐房先生。
小姑娘到底抹不开面子, 再加上日前许少爷的骚扰, 让她更觉羞愧难当,越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活动范围仅限酒坊两个院。
这日林娇儿下楼,一眼看到大厅当中的圆桌上摆了十来只白瓷酒杯。
纪心言正扒在桌边, 逐个观察酒杯里的酒。
林娇儿对这个突然闯入她生活的外来者感觉很矛盾。
一方面她总觉得对方趁火打劫,另一方面她又不得不承认,对方在危急时救了她。
她走过去,站在纪心言身后, 视线越过她头顶看向桌上酒杯。
杯子里并不是寻常的或浅黄或浅绿的酒, 而是各种颜色都有, 粉色,紫红色,橙色,绿色,蓝色……
她纳闷地想,这是要画画吗?
纪心言看得专心,又蹲的低,没注意身后来人,忽地起身。
林娇儿正探头在看,一个不备险些撞上她后背。
小姑娘脸一红,往后退了好几步,掩饰性地问了句:“你在干什么?”
纪心言回头,对她道:“你尝尝看,看这酒怎么样。”
“这是酒?”林娇儿疑惑道。
“果酒。你尝尝。”纪心言劝她,“专门给酒量浅的人喝的。”
林娇儿在五颜六色的杯子中挑了一个看上去颜色最正常的。
她喝了一口。甜甜爽爽的梅子味,极易入口。
她眉一挑,下意识又喝了一口。
纪心言换了一杯浅粉色的给她:“再试试这个。”
“这是什么果子?”
“甜桃。”
林娇儿懂了,这些不同颜色就是不同水果做的。
纪心言道:“我刚刚都尝过一遍,虽然不尽人意,但也能卖了。现在京城非常流行这种果酒,这股风迟早吹到云州来,咱们得抢占市场。”
她是听柳南星说的。她现在做的果酒只比星辰山庄差一点点,主要是差在水果成色上。
林娇儿只听到前一句,呐呐地问:“你都尝过了?也用这个杯子吗?”
纪心言无所谓地嗯了声,抬头见小姑娘圆脸俏红有些不知所措,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是男子打扮,整日留个小胡子。
林娇儿养在闺房,甚少与男子接触,如此共用一个杯子,她肯定不适应。
这种事越关注越尴尬,纪心言只当没注意到,问:“你说这种果酒往哪里卖合适?”
林娇儿见他并无异样,也努力收起别扭感,说:“我去年去过知府千金办的茶会,今年若还请我可以带上。”
纪心言心想,等人家办茶会再上市,这么没谱的事哪能指望。
她眼珠一转,问:“你家和知府大人认识?”
林娇儿摇摇头:“唐大人是去年才上任的,来了不多久就成立了什么商会。商会会长韦珞与我父亲相识,想请我父亲带头入会,我这才收到邀请。但与唐大人,我是从没说过话的。”
“这个唐大人多大岁数?是个什么样的人。你给我细细说说。”纪心言拉她在椅子上坐下。
林娇儿抽回胳膊,说:“我也不了解,都是听人说的。”
在她东拼西凑的描述中,青唐郡知府唐广元逐渐立体起来。
纪心言越听越觉得这人有点像俞岩,尤其他的一些政令,如给商人减地方税,鼓励平民经商,建立商会……
她留了心,当晚便让林伯去查一查唐广元的来历。
多的查不出,但哪年哪月点中进士,哪年哪月到哪地上任,这些明面上的东西很容易查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