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生道:“没有,我信你。”
一句再简单不过的我信你,却令张惜花觉得眼前满天空的乌云被一只手剥开了,霎时间晴空万里,心里那股压抑不住的喜悦不断扑腾着往外冒……
久久不知该说点什么,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感谢。
张惜花喃喃道:“我……我……我……”
我了几次,都讲不出心口那句话,见何生望着她,那双深潭一样的眼眸似乎有魔力一般,看着看着,张惜花禁不住把话说了出来。
张惜花说:“我心悦你……”
她的人生迷茫无措时,出现曙光的那一刻便是收到他家来提亲的消息,他不止给了她希望,还给了她未来。成亲那天,张惜花披着嫁衣,头上盖着红盖头,一路由何生牵着手,她看不到他的容颜,可光是那双温暖的大掌就抚慰了她所有的心慌。让张惜花如何不喜欢何生呢?
何生瞳孔猛地一缩,他从未想过会听到这种话。
张惜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接着道:“自嫁给你,第一眼见到你,我就心悦你了,我是你的妻子,只会对你好,也只想在你身边。”
堵在心口难开的话,一旦讲了出来,便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有啥好羞愧呢?他是她的夫,她往后生命中牵扯最深的男人,以后,还会是她孩子的爹,只一想到他们之间会有如此深的羁绊,她胸腔中总是溢出一股柔情。
浓密的树叶依然挡不住阳光的照射,露出的光线洒在如今还颇为稚嫩的脸庞上,好似给她镀了一层金边,而那双漆黑的眼眸坚定的望着何生,何生本来慌乱无章的心突然就被安抚了,只是他面上依然绷紧着。
他实在不知此时此刻该说什么话,接受媳妇的表白?回应她的感情?
但是选择哪一种,他都做不出来,说不出口,何生一辈子没与女子讲过什么甜言蜜语,无甚经验可参考。
夫妻二人两两对望,相顾无言,气氛很是尴尬。
“嘿!那小两口,船要开了,上来罢。”船夫站在河边对着他们招手,大声的叫唤道。
经船夫出声,打破了沉静,何生似松了一口气般,沉着声对张惜花道:“走罢……”
张惜花一声不吭的跟在丈夫身后,搂着布包袱的手指,不由自主的使劲掐着布料,鼓起勇气将话一口气吐了出来,当时觉得大无畏般,天塌下来她也不怕,可过了那瞬间,那股气消失了,只觉得全身乏力,手脚都快不是自个儿的了。
她用力磨搓着两个大拇指,感觉到疼痛,才恢复了一些清明,眼睛还是不由自主的往丈夫的背后瞄。
张惜花心叹:她可真是够大胆,哪家也没有见过她这般不要脸面说胡话的媳妇儿,何生定是吓到了,他本就寡言,她竟然还希冀着丈夫能回应一点儿,哪怕只一个无关紧要语气词都好。
张惜花抽出怀中的帕子,抹去额头的汗珠。告诫自己道:往后可不能再这般了。
何生三两下几步路就绕道了河边,船夫正解开船绳,何生走过去帮忙一起将船只推进河水里。
船夫上了船,用浆抵住了不让船滑动,另外那位要去镇上的是一位四十岁上下的男子,他先跳上去船。船晃动了一会儿又平静了。
何生等着媳妇过来,见她近了,便道:“先把包袱放上去吧。”
两人把随身带的物品都堆放在船的一角,之后何生扶着张惜花上船,他最后一个上去。船夫问明白各自要去的目的地,就划着浆往水中央去。
沿着河边大大小小有二十几个村落,故而像这种专门载人的船只还是不少,阳西村算是很里边的村子,去的船夫便少了,张惜花他们这次搭乘的船只,与来时搭的就不是同一个船主。
何生有些微的晕船,张惜花依旧把身子靠过去,给丈夫当支撑,见何生没有拒绝的行为,她心里舒张开,只当今日夏士元那事、对着丈夫说情话那事,通通都未发生罢。
他们的日子,该如何过,还是那样过。
☆、第15章
折腾了两个多时辰,夜色将将擦黑,夫妻二人才到家来。
先是把东西放置好,何曾氏问了两人一些情况,才打发他们去弄饭吃。何家以为两口子至少会住个两三天,所以晚饭就没有预备他们的。
何生自去打了水洗漱,张惜花来到灶房打算弄点吃的。这些日子掌管家里的伙食,何家人的口味,她基本摸清了。
丈夫嗜辣,所以她弄了一些粗面捏了面疙瘩,又摸出了家里新晒的干辣子,姜蒜与干辣子都剁碎了,混合盐巴先下锅翻炒一会儿,炒出了香味儿,这才下一瓢水进去。
只等水开了,就把面疙瘩放进去烧得水滚开,家里自己酿制了酱油,只需淋一些进去调味,在撒上葱花,味道就非常好了。
把煮好的面疙瘩,分成了一大一小两份,正要叫何生来吃,刚刚走出灶房,就听到何家的大木门被人敲得砰砰作响。
这谁呀?张惜花不得不走到大门口,打开房门,见是江大山,他额头上全是颗粒状的汗珠,许是跑得匆忙,此刻气息有些不稳。
还不等张惜花问出疑惑,婆婆何曾氏与公爹何大栓都披了衣裳赶过来,连准备去灶房端饭菜的何生都来了。
何曾氏道:“大山侄子,你这是咋的了,别急,慢慢说……”
江大山也是三十多岁的汉子了,只是他辈分比何曾氏小,是与何生一辈的人,所以何曾氏直接叫他大山侄子。
江大山脸上惊慌失措,眼睛里化不开的悲鸣,只嗯咽道:“请阿生弟妹去看一看雁娘,雁娘她……她要不好了。”
啊!这话一出,何家人都跟着惊慌了。到底是何曾氏见的世面多,此刻还算稳定道:“你仔细着说,是怎么不好了?”
幼年丧父丧母,青年丧妻丧子,江大山的生命中都是悲苦,此生最怕亲人有个三长两短,本来正值壮年,精神面貌却是面如死灰,可他知道情况焦急,只得忍着悲痛把事情说明白了。
张惜花听完,最后问道:“您是说她流血不止?”
女人那下方流血不止,初步可以判断有两种情况,一是她小日子来了,流出份量多的人看着是很可怕的,但是江大山与前任妻子处了那些年,按理懂得这些,应该不会为这点事就慌张成这样。
还有一种情况,可能就是流产了。
想到雁娘那身子骨,这时候流产可不好。张惜花脸色颇为不赞同,皱着眉头等着听江大山的答复。
江大山几兄弟之所以找上张惜花,也是病急乱投医了。
前儿江大山几个按着她的方子,试着调理媳妇的身体,眼见着很有起色,但是今日雁娘去山上背柴时,摔了一跤,且摔得大出血。
隔壁村子里面的赤脚郎中说没法子了,要赶紧把人抬到镇上去医治,不过镇上离得远,路程就得花费二个多时辰,等抬过去,人也要没了。
所以,那郎中就让几人别忙活了,好生准备后事罢。
几个月的相处,虽然雁娘性子怯弱,好歹是他们的媳妇,若说没感情是不可能的,三兄弟听闻雁娘有生命危险,都慌了神,一时间都没了主意。
老二江铁山突然说:“不如请何生媳妇来看看?”
死马当活马医,怎么着都要试试不是?
于是这才有老大江大山急匆匆的跑到何家门上来。
江大山此刻恨不得张惜花立刻赶到雁娘身边,听得她问话,连连点头,焦急的问:“还请弟妹上去瞧一眼。”
虽然何曾氏并不认为自己儿媳妇去了有什么变化,可是人命关天,瞧着江家兄弟着实可怜,还是不忍拒绝,便对儿媳妇道:“你就去看一眼罢。”
夜里路黑,又是大晚上去别人家,何生不等娘亲吩咐,便道:“我陪着你一块去。”
江家与何家隔着很远,一个在村头,一个在村尾,他去了,若是弄得很晚,也能陪着媳妇一块回家。
对于妇人流产,张惜花心里也没底,想了想还是去房间把自己收藏的一些草药一块带上。这其中还有一只不小的人参须子。
是从阳西村赵郎中那儿得来的,人参须子的药性还未过去,此时用尚可。
几人匆匆赶到江家时,雁娘果然已经晕眩了过去。别人夫妻的房间何生是不好进去的,于是他就在外厅的椅子上坐着。
张惜花让江家兄弟倒了一碗热水,把半支人参须子切碎了泡进去,过滤了药渣后,就掀开雁娘的嘴巴灌了进去。
她仔细把了脉,又检查了雁娘的下半身子,确定了是流产,上次她帮忙把脉时,可能是日子浅,脉象不明显才没有看出来。
雁娘身子本来就弱,她养了几天感觉好多了,若是还在家里白吃饭不干活,心里就很想不开,于是等江小山去山上砍柴时,就央求着跟了去。
她挑不了男人那么多的柴火,可是挑一半也是可行的。江小山比两位哥哥年纪小了七八岁,被媳妇一求,想着反正有自己看着也不会有大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