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丹青:?
迟鸣的词汇储备本来就不怎么丰富,对那种情况,也确实找不出更好的词。
这一天仿佛是场剪辑错位的电影,前半部伦理剧,后半部荒诞剧。
早上,迟鸣刚到公司就听说曾小唯已经跟傅满谈了一轮,现在正躲在十四练习室里。
十四练习室是用会议室改的,空间小,设备旧,老师带团训很少用到这间,练习生们却很喜欢躲在这里偷偷努力。
可能小房间更容易让人觉得安全。
迟鸣在走廊上就听到练习室里的音乐——公司为女团出道准备的主打歌《泡泡阳光》,一首特别活泼轻快的曲子。
颇有一些欲盖弥彰的味道。
练习室门有点老旧,还用记号笔写满了努力奋斗的标语。
房门上方挂了个手工做的免打扰牌,上面写着“未来巨星练习ING”。
迟鸣跟那些女团练习生交集很少,但知道她们一直非常努力。
所以他非常反感某些经纪人不但不珍惜这些努力,还总要用一些旁门左道的方式,毁掉一颗颗珍贵的初心。
迟鸣不太会跟年轻女孩儿沟通,虽然打了一路腹稿,还是很紧张地在门前多站了两三分钟。
敲门时,他听到助理姿凌在里面回道:“抱歉我们有点事情,等会儿再来行吗?”
“曾小唯在吗?我是迟鸣。”
片刻后,两个女孩儿一起过来开门,曾小唯今天戴了眼镜,而且低着头,碎发遮着半张脸看不清表情。
她朝迟鸣鞠了个躬,“师兄。”然后对助理说:“姿凌姐谢谢你,我能不能跟师兄单独谈谈?”
助理一脸不放心,抬头反复打量着迟鸣。
迟鸣有种错觉,对方似乎像防狼似的防着自己,再看旁边的曾小唯,虽然努力放松,但整个人也透出一种不正常的紧张。
对了,这两位女孩儿都是新人。
迟鸣:“你叫姿凌对吗?进公司有多久了?”
助理愣了下,忙补上漏掉的寒暄,“迟哥您好,对我叫王姿凌,叫我姿凌就行,来公司时间很短,三个月零一周,刚过试用期。”
“好的姿凌,就一句话——”迟鸣墨锋似的眉毛轻轻一挑,“你迟哥我,只喜欢男人。”
助理显然没想到这个不熟悉的艺人会突然出柜,愣得比之前还要明显,然后慌乱地补救道:“哦,好!这很正常!”
迟鸣笑了笑,“请帮我保密。”虽然这事在公司根本不是秘密。
助理:“哦,好,一定!”
“那我能跟曾师妹单独谈一下吗?”
“好,没问题,你们慢慢聊,我先去,那个,我去给你们买点饮料!”
迟鸣发现这小助理非常聪明,即使他挑明了取向让她放心,她还是用饮料给自己留了个余地,待会儿八成会在门口守着,如果自己真的是狼,她可以随时进来救场。
曾小唯:“师兄……我们,进屋说吧。”
迟鸣应了声,走进练习室,在一排座椅上找了张离门较远的坐下,把离门较近的位置留给曾小唯。
他有意识地减少主动权,以避免这姑娘更加紧张。
曾小唯关好房门,在门边站了好一会儿才转过身,而且一路低着头,走得越近速度越慢。
剩最后一米时,她忽然停住不动,眼泪“嗒”地落在地上。
迟鸣事先准备好的词已经到了嘴边,但看到有女孩儿在自己面前掉泪,还是瞬间忘了该说什么,只能笨拙安慰:“曾小唯,你先别哭……”
这话就像自带法力,刚一出口,曾小唯就“呜哇”一声哭了出来。
“师兄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曾小唯崩溃地整个人蹲在地上,“我……真,真的,很喜欢看你……看你演戏,真的,我真的,昨天,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迟鸣不会安慰人,笨嘴拙舌地试了几句,反而让曾小唯哭得更凶,最后只好作罢,在她旁边席地而坐,不加打扰地等她哭完。
大约半小时后,曾小唯逐渐止住了哭声,用迟鸣递的纸巾狠狠擦一把眼泪。
“师兄,你,你放心吧。”她抬起头,长长吁了口气,“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把对你的影响降到最低。”
那瞬间迟鸣觉得,女性身上果然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韧性。
柔弱的表象下,自有一番坚守和担当。
相比之下,傅满和石东风就像两坨草履虫。
午饭过后,迟鸣被叫到会议室约谈,一同出席的还有曾小唯、傅满、石凌风,以及两位公司高层,其中包括周季的堂叔,一向以严肃刻板著称的周信仁先生。
座位被精心安排过,实木会议桌横在中央,只有迟鸣和曾小唯坐在左侧,剩下几人按次序坐在他们对面,颇有种审理犯人的气氛。
过场铺垫说了十来分钟,终于渐渐进入正题。
“各位领导也知道,我跟小迟之间有些误会。”石凌风鼻子上包着厚厚的纱布,配合这话来,就是聋子也能听出,是些什么样的误会。
但不论他们私下有什么过结,甚至打架,都不该拿出来在领导面前逼叨,否则会显得很傻很幼稚,又很没分寸。
石凌风这话只是做个引子,接着就说:“人在做天在看,我相信所有捕风捉影都不会变成确有其事,所有误会都有解释清楚的一天,但是……有些东西,清清楚楚拍下来了,就不会那么容易辩解,也不会那么容易消除。”
到这里才是正文。
傅满接着说:“就在今天早上,我邮箱里收到一份文件,由于事件严重,我已经第一时间汇报给了各位领导,但在这里还是简单解释一下,这份文件来源不祥,内容是一组偷拍的照片,关系到我们公司的两位艺人。其中一位已经确认了,是坐在我们面前的新人曾小唯,在进一步解释之前,我想先作为经纪人问一问你,曾小唯,你知不知道在合约期内,你是不允许谈恋爱的?”
曾小唯:“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