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老板说并没有万木成林一类的木性法术的痕迹,徐易扬当然晓得,而且早就仔细看过,并且同样是是没看出来,但徐易扬却并不是计较这些杂草是怎么来的,而是想要晓得的是这些杂草被人弄出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仅仅只是为了掩盖有人来过这里的痕迹?
这个解释显然是太过牵强了。
可惜的是,章二伯甚至是宁老板等人几乎都没明白徐易扬的想法。
几个人七嘴八舌的一说,反倒让徐易扬都觉的后脖子上凉飕飕的,像是有人不停地在朝着脖子上吹凉气,吹得整个人都凉飕飕的浑身寒毛倒竖。
偏偏在这个时候,徐易扬无意之间转过头去时,却蓦然发现在陈老汉灵堂外看见的那个红衣女孩子就坐在离自己十几米远的一块石头上。
只不过这个时候那个红衣女孩子却是背对着徐易扬坐着的,徐易扬也就只能看清她小脑瓜子上面那两个可爱的羊角辫,以及鲜红的背影。
——这个小女孩子是普通人看不见的!
徐易扬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寒冷,忍不住抬头去看宁老板等人。
宁老板等人这个时候居然像是并没什么感觉,一阵议论纷纷之后,又已经开始在往前走了,而且根本就没发现徐易扬还停在这里没有跟上去的意思。
徐易扬略略沉思了一下,当下转身朝着十几米开外的红衣女孩子走了过去。
十几米的距离,虽然满地都是枯黄的杂草,但徐易扬也仅仅只是几步之间就到了红衣女孩子的跟前。
——红衣女孩子手里捧着一个不晓得从哪里得来的布娃娃,坐在石头顶上依旧是双脚一晃一晃的,显得很是安静但却很开心。
小女孩子手里捧着的那个布娃娃在徐易扬看来却很是丑陋——大约是这小女孩儿家的大人缝制的吧,白布脑袋上的头发应该是用的毛线,很长,但却已经成了一绺一绺的,眼睛鼻子嘴巴和耳朵也是画上去的,而且应该是用木炭或者墨汁儿什么的画上去的。
兴许是已经用了很多年,这个布娃娃除了脑袋上的白布还能勉强分辨出来之外,头上的毛线和身上的衣物什么颜色,早就已经不太能看得出来了。
所以脸上的眼睛鼻子嘴巴耳朵,也都成了一个个的黑团。
但诡异得狠的是,那个布娃娃居然是四只手,徐易扬的眼尖,甚至还能看得出来每只手上的五根指头都有着长长的指甲,那布娃娃的两条腿也不成比例的长,不仅如此,布娃娃的脚掌居然也是手掌。
徐易扬还在想着这小女孩子家的大人怎么能做这样一个诡异的布娃娃给这小女孩子来玩,那小女孩子却依旧冲着徐易扬甜甜一笑,露出两个十分可爱的小酒窝,还冲着徐易扬举起手里的布娃娃晃了晃。
那意思很像是想要徐易扬跟她一起玩儿。
徐易扬只得微微一笑,然后很温和的说道:“我现在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是没法子陪你玩了,对了,你还是回家去找你妈妈吧,我们……他们……你一个人在外边,弄不好会碰上麻烦的……”
说到这里,徐易扬心里又是微微一疼——这小女孩子不是人,无论是碰上章二伯还是朱正、宁老板,她都会受到伤害。
但这样的话,徐易扬却又说不出口来。
不晓得那小女孩子是不是没听懂徐易扬的话,只依旧甜甜的笑着举着那个丑陋的布娃娃冲着徐易扬不停的摇晃,两只小小的脚也是一晃晃的。
徐易扬看得心神有些恍惚,也不晓得是怎么想的,记起戒指里面还有些香烛元宝什么的,当下拿了些出来,准备递给这小女孩子。
可等徐易扬好不容易把香烛元宝取了出来,再抬起头去看那小女孩子的时候,却发现小女孩子再一次消失不见。
要不是已经晓得这小女孩子不是人,徐易扬肯定又会诧异好一阵。
偏偏在这个时候,司慧琪远远的叫道:“你在那儿干什么,我们都要回去了……”
徐易扬转头,发现司慧琪等人已经在好几十米开外,而且估计是要回去吃饭,所以已经顺着河水再往下走。
徐易扬微微叹了口气,跟司慧琪等人应了一声,然后将翻出来的香烛元宝什么的放到石头下面,再找出打火机点燃,等香烛元宝烧得差不多了,徐易扬这才转身去追司慧琪等人。
回到陈老汉家里,过来帮忙的人已经坐上酒席,人实在不多,包括徐易扬等人一起也就只坐了四桌——常家那边也去了不少的人帮忙,到陈家的自然就少了。
不过徐易扬等人却受到了特别的优待,被陈老头让侄媳妇儿安排了首席。
席间,陈老头跟徐易扬等人按个敬了酒,这才问起坟地和他大哥可以下葬的时间。
章二伯不敢隐瞒,当下一一的跟陈老头说了——坟地位置的事情,看来还得再去找找,而下葬的事情,也只能是找到可以下葬的地方之后才行。
这件事情上面,陈老头倒也没多说,只是喝过酒之后,陈老头拿了几个临时用白纸封装好的纸包出来,苦笑着说道:“几位先生辛苦,我们乡野山村的人也不怎么懂规矩,这个,算是孝家的一点儿心意,不成敬意,还望几位先生莫要见笑。”
这个是陈老头侄媳妇儿安排的“红包”,再加上陈老头把话已经说在了头里,徐易扬等人自然不能不接,但王铮这家伙悄悄拆开看了一下,顿时忍不住摇头苦笑起来。
后来徐易扬等人才晓得,王铮倒不是嫌这“红包”小了没多少钱,相反,王铮反而是感叹这鬼吹山的人的艰难——两块钱的红包,都是毛角子凑出来的,他那个红包竟然是七八张毛角子。
吃过饭之后,章二伯和陈山根两人依旧带着徐易扬等继续去寻找合适的墓地。
——依旧是往小河的上游去找。
很快,几个人便在章二伯和陈山根的带领下到了当年准备修筑拦河坝的地方。
一到这个地方,宁老板突然眉头紧锁,甚至半天也不开口说话,只是不停的拿着手里的落盘转着圈儿走来走去。
徐易扬注意到,这个拦河坝的位置的确应该不错,左边是一个半露头小山坡,右边虽然是一片平坦的庄稼地,但地势较高,就修建拦河坝的工程量和实用性来说,肯定是十分恰当的选择——再往下几米十来米,地势不但低矮了不少修建拦河坝的工程量也增大数倍,。
当然了,河里基本上看不出来有挖掘过的痕迹,但章二伯却指着小山坡这边的一处豁口说,那就是当年挖开的那座无主坟。
章二伯要不提起这一茬,徐易扬都差点儿忘记了宁老板的师叔那回事。
——当年,正是鬼吹山村里的人挖开了这座坟的时节,宁老板的师叔来了这里,当然,他再也没能回去。
但宁老板的师叔说过,这里是七煞困龙裂魂局,这座坟埋在这里原本是镇煞所用,后来被无知的村民给挖开了,所以,修建拦河坝一点儿痕迹也没留下,仅仅只留下掘开的那座坟的豁口。
这事儿说起来也当真是有几分玄奇——徐易扬仔细看了一下再往上的河段,见再往上的河段不仅同样平坦,而且其中还有几处河面其实挺宽,按道理说,这样的地方如果不是发大水,也肯定不至于能在一夜之间将开挖好的基础重新填上。
当然了,是其他的原因导致的自然就只能另当别论了。
毕竟徐易扬在光天化日之下还一连两次看见了别人看不见的那个小女孩儿呢。
只是宁老板拿着落盘转了一阵圈儿,终于停下来之后却皱着眉头低低的叨咕着:“这不应该啊……怎么会这样……”
王铮凑过去嘿嘿的笑问:“什么不应该?”
宁老板瞪了一眼王铮,却并不跟他多说半句。
这时,章二伯和陈山根两人因为宁老板在这里停留,风水方面的事情他们两个人又不懂,也没法子去跟宁老板讨教好坏,两个人也就只好闪到一边,一个蹲在地上拿了烟锅子吧嗒起来,一个却无所事事的东张西望。
朱正学过祝由术,但并不很是精通,对风水地理也并不怎么沾边,何况他和司慧琪的心思根本不是这个而是想着要寻找苏步青留下的痕迹,所以他们两个人却是东游西荡一般朝着上游继续往前,渐渐离几个人越来越远。
王铮本想跟着徐易扬一起凑个热闹,但却在宁老板这儿碰了一鼻子灰,当下讪讪的跨过小河,到了对面的庄稼地里,也不晓得那家伙要去哪里干什么。
如此一来,这边就剩下宁老板、徐易扬、章二伯、陈山根四人,但除了宁老板和徐易扬两人在一起,章二伯跟陈山根也散得很开。
宁老板拿着罗盘念念叨叨的了好一阵,一抬头,见徐易扬还在跟前,当下忍不住皱眉:“这不应该啊,怎么会这样……”
先前王铮就是听了宁老板这话才去问的,结果是碰了一鼻子灰,徐易扬也就只好苦笑了一下,本来也没打算去问到底什么不应该,又应该是哪样。
只是听宁老板再叨叨几遍,徐易扬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怎么回事?”
宁老板瞥了一样已经远远的章二伯和陈山根两人,随即压低声音说道:“说这里本应该是一处七煞困龙裂魂局,这座坟也是镇煞之用,但在我看来,这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嗯?”徐易扬诧异的看着宁老板。
徐易扬的确在玄诚子给的那本书上看过风水地理那部分,但那上面说的也就是一些很基础的理论,何况徐易扬根本没时间仔细去研究过其中的奥妙,在宁老板面前,徐易扬自然是不敢班门弄斧,所以宁老板这么一说,徐易扬也就只是嗯了这一声,希望宁老板能够继续解释下去。
“姹女黄芽章有云:河上姹女,灵而最神,得火则飞,不见埃尘,鬼隐龙匿,莫知所存,将欲制之,黄芽为根。物无阴阳,违天背元……”
宁老板沉沉的说了一段,但也就仅仅只是说了一段,随即住口说道:“算了,这个跟你说了你也不懂,我还是这么跟你说吧,按照《葬经》所说,树木枯兮不堪言,人丁横死败牛田,当前有水流出长,子孙不败也离乡,龙山尖长长离乡,虎山尖长少离乡,干风打来巽风吹,不损人丁便损妻,面前尖射入明堂,家不徙配必离乡……你看这里的地势,有哪一点跟这上面说的是一样的?”
徐易扬苦笑:“一点儿也没有。”
“就是一点儿也没有,所以这七煞困龙裂魂,也就当然是不存在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