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残在后面苦笑了一下:“你小子张扬过头,势必物极必反,凡事内敛低调,亦是修身养性之道……”
徐易扬放下酒杯,打了个哈哈:“受教了……”
说罢,昂头大踏步跟在那西装年轻人身后。
出了帐篷,徐易扬就发现原先好几百人操练的场子上已经插满了幡旗,劲风吹起,幡旗如同旌旗,猎猎作响,幡旗上空,云霞缭绕,时不时有金光从云霞缝隙之中泄露出来,使得如林幡旗之中透出无尽的诡异和萧杀。
想来这便是鸿益大师等人为徐易扬布下的阵法。
好几百人静立在距离距离阵法不远的地方,静静地看着徐易扬等人。
到了阵前,鸿益大师站肃立在离地约莫五尺的虚空之中,等徐易扬等人到了跟前,鸿益大师这才沉声说道:“自百年之前一场大战,我道门诸派日渐式微,未免我道门诸派重蹈昔日覆辙,继续成为一盘散沙,我等祖师立下规矩——凡有能力高绝,品行端正者,可通过阵法考验入座议事……”
鸿益大师说话的声音不高,但是中气充沛,字句清晰,相较佛门狮吼功,鸿益大师的声音不但更具有穿透力也更加柔和,即如是数百人之多的广场之上,鸿益大师的话语也如同就在每个人的耳边说起,不刺耳,但每个人都能听的很清楚。
“今日,天下道门齐聚一堂,原本是为了共襄盛举,与此,有同门弟子提议,议事空缺良多,而且时日已久,正可趁此机会让各门各派推举同门弟子经过甄选,补齐议事空缺,经议事诸位大师商议,决定于今日展开甄选,同门有意者皆可报名参与……”
鸿益大师此话一出,首先愣住了的却是徐易扬跟曾瞎子等人——没想到在议事帐篷里面跟绝影师太一闹,倒是促成了一场空前的甄选闯关。
如此一来,不晓得会有多少人会跟着徐易扬一起闯阵。
然而,鸿益大师话音刚落,整个广场上虽然只有几百人,但几乎瞬间发出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而且久久不绝。
想来,也是有很多诸如徐易扬、老残等人早就不满寥寥几个议事的把控——哪一个门派没有自己的人在议事里面就没有话语权,其结果自然是但凡根本门派利益有关的事物和决策,往往都会被严重削弱或者针对。
——谁不想能够为自己同门争取更多的利益?
鸿益大师举了举手,欢呼之声顿止,接着鸿益大师便是照例宣读甄选规则,只是到了这个时候,却只有极少的人去听那些闯阵规则——无论自己同门之中是不是有议事的,谁都忙着推选或者叮嘱着。
现在才开始推选同门进入甄选的,应该是一早还不晓得这个消息的,叮嘱着的,自然是一早得到消息,早已推选了进入甄选的人选,然后各种嘱咐、或者激励。
等到鸿益大师把甄选规则宣读完毕,约莫有二三十个人都站了出来——这些人都是被推选出来准备进入甄选的。
这二三十个人当中,老的少的,男的女的都有,一个个意气风发斗志高昂,仿佛今日一战就是这些人成名之时,从此以后,这些人个个都可以睥睨天下,唯我独尊。
当然了,这些人当中,并非是每一个人都是来自不同的派别,事实上道门就算是分支众多,也还远远没有如此众多,所以这些人多是每一个门派推选出来的都有好几个——就算一个两个落了选,也还有后备人选,不至于错过了这次机会就得再等很多年。
相较之下,徐易扬等人这边就反倒没那么显眼了。
——老残的清微派其实也来了不少的人,不过老残吩咐了下去,只让一个叫做“项清”的女子出战,至于老残本人,这家伙摇了摇头,叹息着说了一声:“我就还是算了……”
其实老残也当真是出于无奈——老残一只手一只脚都没了,浑身道行也已经散去十之五六,能不能顺利入阵闯关暂且不说,就算拿到入座议事,也是自寻麻烦。
不过这也是老残闲散了这些年,终于看得开了。
曾瞎子终于还是忍不住站了出来——上次因为私心和戾气落了个一败涂地,现在有了机会,能挣的为什么不再去争。
笑弥勒倒是自知,晓得自己虽然比徐易扬稍好一筹,但远不如曾瞎子,所以干脆跟老残一起作壁上观。
如此一来,徐易扬、曾瞎子、项清三个人倒是站到了一块儿,但其他的人也是三三两两的各自聚成一团——好多都是选择跟自己同门站在一起,与旁人关系和交情再好,这个时候也绝不混淆一起。
当然了,一些人是觉得自己同门才可信可靠,跟自己的同门在一起,当然放心,另一些人却是觉得自己一伙人得自同门闯阵的经验是独有秘诀,当然就不肯与别的人分享,还有一些人却是觉得跟别人在一起,势必会被别人拖后腿……
反正到了这个时候,鸿益大师原本强调的品行、德性等等,没有一个人还放在心上,一个个的都只想着如何拿到入座议事的宝座,为自己或者本门争取更大的话语权,获取更大更多的利益。
见众人都准备得差不多了,鸿益大师吩咐下去,让人吹响号角,为闯阵的人壮行且为开始闯阵的号令。
号令一下,这二三十人几乎都是争先恐后的朝着阵中扑了过去。
但奇怪得很,好些人刚刚才扑到法阵边上,一条腿都还没迈过旗幡,便立刻如同被巨雷轰中,又或者是被炸弹炸了一般,直接被弹得飞了回来。
——不管什么原因,这些被弹飞回来的人,是没有资格去闯阵的。
徐易扬跟曾瞎子、项清三个人十分靠后,几乎就是在所有的人的最后面——曾瞎子有过一次闯关的经历,晓得这个时候“快”说不定反而就成了失败的关键。
所以曾瞎子不着急。
徐易扬没想到自己一闹竟然把这事儿搞到了这么大,再说徐易扬对那个入座议事什么的还真是没多少兴趣,所以徐易扬其实是有些懒洋洋的,能拖就拖。
项清是老残特别叮嘱过的——如果有可能,就尽量跟徐易扬靠在一块儿。
项清虽然并不是真正认识徐易扬但早就晓得有徐易扬这一号人物,再有老残的吩咐,项清不敢不听,所以项清也是刻意落在后面。
三个人慢吞吞的靠近大阵,徐易扬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居然发现连进阵资格都没有的,居然有十来人之多——虽然服饰不一,但每一个门派的人都有。
等剩下的将近二十个人全部隐入那些旗幡里面,徐易扬跟曾瞎子、项清三个人才到了阵法边上。
才到阵法边上,徐易扬立刻就感觉到一股极为强大的排斥力,那感觉就如同在迎着扑面而来的海啸往前硬闯一般。
还没走到旗幡边上,徐易扬便被这股排斥力逼得几乎无法呼吸,走得更是举步维艰,要不是曾瞎子和项清两人突然出手,拽了徐易扬一把,恐怕徐易扬也会跟那些被弹飞回去的人一样——连进阵的资格都没有。
可就在徐易扬呼吸不畅举步维艰之际,那一股排斥力竟突然消失,而眼前却突然一亮——手挽着手的徐易扬、曾瞎子和项清三个人立足在一片闹市之中。
徐易扬稍微打量了一下,竟然发现自己已经到了置身在云市。
——这是幻觉!
徐易扬心里很明白,这是因为已经进入阵法之中,阵法运转所产生出来的幻像,让自己觉得就是云市。
“云市……”徐易扬苦笑了一下。
因为眼前的幻像一下子勾起了徐易扬心底深处的一些东西——合伙人秦旭、朋友叶复,还有自己暗恋着的叶忆欢。
“小心,这是幻境……”曾瞎子沉着脸低声喝道。
项清的脸上有些茫然,但曾瞎子这样一喝,项清总算是回过神来。
只不过项清还是有些不解——对项清来说,云市应该是一个很陌生的地方,她从来没去过,或者说是没来过,所以乍然到了这里,项清也不晓得她自己该干什么要干什么。
曾瞎子毕竟有过一次闯阵的经历,晓得进入到这个阵法里面,除非是遇上什么特别怪异的事情,又或者是找到可以出阵的路径,否则,要么就只能等到甄选中结束,鸿益大师将阵法撤销,要么就极有可能迷失在阵中。
所以曾瞎子略略想了想当下便说道:“现在我们只能先找个地方住下来,然后静观其变……”
徐易扬毫不犹豫的说道:“天河路那边我有一栋房子,虽然不是很宽敞,住三个人应该还是没什么问题……”
曾瞎子板着脸点了点头:“也好,这阵法虽然是幻境,但大多数时候,都是亦真亦幻,你觉得是假的,但其实很可能就是真的,你觉得是真的,也有可能不一定,所以大家一定都得小心。”
徐易扬进过几次幻境,当然晓得幻境的厉害,当下点了点头,算是跟曾瞎子应了,随即见有出租车过来,徐易扬当即招手。
开出租车的是一位大姐,人很好,问了地方,直接载着三个人去天河路。
只是让徐易扬没想到的是,到了自己的“家”徐易扬却发现门是开着的,到了门口,居然还听到有人在低低的哼着歌。
徐易扬退了两步,再次抬头辨认了一下门牌号,见的确是自己的家,徐易扬忍不住苦笑了一下,说是幻境里面的东西都是很真实的,这不,假了吧。
但让徐易扬没想到的是,还正想着这是假的,要不要重新去找个地方,却恰在这个时候门被推开,一个女子低着头走了出来。
那女子低着头,差点儿撞到了徐易扬身上,幸好徐易扬反应快,眼看女子撞到,赶紧侧身避让,随即伸手将那女子拉了一把,省得脚下不稳摔倒下去。
可是,徐易扬刚刚才伸手抓住女子的手臂,那女子一抬头,竟然惊喜不已的叫了一声:“徐易扬……”
徐易扬一下愣住了,没想到这女子竟然叶青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