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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平津没说话,原本想要离开的脚步顿了一下,眼神停在琳琅的脸上,脸色有些苍白,但是看着还是跟从前差不多的,没黑也没瘦。
  “怎么了?”琳琅不知所措的摸了摸脸。
  “没什么!”方平津摇摇头,拉开门出去了。
  坐专机的时候人家空姐忘了给她的咖啡加奶都得噘半天嘴的人,如今因为错过了饭点就打算饿一天,还给他道歉,方平津心里五味杂陈。
  方平津出去没一会儿就拿了个饭盒回来,里头装了几个馒头,“过了饭点,只有这些了,将就着吃点儿,明天哥给你买好吃的!”
  琳琅本想再客气两句,肚子实在不争气,馒头的香味儿一飘来就迫不及待又叫了两声,闹了琳琅一个大红脸,默默拿起馒头咬了起来。
  两个馒头一下就吃完了,一直以来紧绷的心弦被放下,又吃饱喝足,琳琅顿时就有些困了起来。
  “什么东西都没有,只能先这么休息了,你安心睡吧,我打过招呼了,这里不会再有人上来了。”方平津见状,温声安慰。
  走得急,而且是她自己作的,现在没有洗漱用品,虽然觉得有点儿不自在,但是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琳琅点点头,扯开被子,沾枕就着。
  明亮的星光透过窗户照在对面的床上,琳琅殷红的双唇紧紧抿出一条直线,想来是在梦里也没能安稳,方平津看得不由皱了皱眉,及腰的长发不像白天绑的严严实实的,四散落在枕边、被子上,透过不甚明亮的光线,方平津依然可以分辨出发尾约有两三寸的长度有些不自然的卷曲,这是下乡前琳琅去烫头发留下的痕迹。
  轻轻下地走上前,方平津抬手摸了摸琳琅右眼角的那可泪痣,触感真实,不是画上去的,注意着动作,轻轻拉开了琳琅身上的薄被,挑起她的衣领,锁骨下一点儿嫣红的小痣清晰可见,再次确认不是画的,方平津把一切复原好,退回了自己床上。
  方平津松了口气靠在车壁上,目光放在琳琅微微蹙起的远山眉山上,右手上温润的触感犹在,方平津死死握紧了拳头。
  李家庄!
  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能让琳琅像是变了一个样子!吃了多少苦才能让一个高傲的大小姐变得圆滑世故!
  而他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只待了半年就放任琳琅一个人待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离开之后一年多都没有来看看,甚至,琳琅不联系他,他居然也就信了孔毓兰的话,认为是林毅吃醋,琳琅不想林毅不高兴所以就没有和他联系,虽然是有些泛酸,但他向来是以琳琅为准的,她不想写信就不写,只要她一切都好就行!
  这就是所谓的一切都好?
  方平津恨不能一拳打死当初那个自己!
  还有李家庄,方平津脑海里闪过一张张已经有些模糊的脸,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看着漆黑的夜空,方平津的眼睛也似乎像夜色一般黑了下去。
  同一片夜空下,方平津不打算放过的李家庄此刻却还平静不下来。
  往常不太对付的支书和会计一家罕见的围在一桌,一年到头也舍不得点几回的蜡烛今天已经燃起了第二根,李富家的堂屋里,除了这两家人以外,林毅坐在旁边不时发出两声咳嗽声,村里辈分最高的四太爷坐在主位默默抽着旱烟,烟雾缭绕,昏暗的烛光下,每个人的表情都显得那么不真切。
  忽然,大门口传来了动静。
  屋子里原本僵住的人像是忽然活过来一样,纷纷朝门口望去,范金甚至豁然起身,三两步朝门口走去。
  “怎么样?”
  进来的是支书家的二儿子,县里邮局工作的李进年,自从在县里见到方平津以后,李进年就一直不安,等到看到躺在地上吐血的林毅又从周围人那儿打听到具体情况后,李进年的心咯噔一下就起来了。
  想要去追人吧,偏偏旁人见他认识林毅,怕出事,非要他把人带走,没办法,他只好先送林毅去了医院,等没有大碍之后,把人送回了家,把事情给说了一遍,然后又带着村里人的埋怨和希望上县里找人去了。
  “可能去市里了!”李进年扶着门框喘着大粗气把打听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去市里干嘛!他们这是想干嘛!”范金一下自己就忍不住嚷嚷起来。
  “对啊,你打听清楚没?”王秀英也忍不住开口。
  “千真万确!”李进年用力点头。
  去市里?
  没事去什么市里?
  是不是罗琳琅说了什么?
  要是方平津报复他们怎么办?
  深夜里,肆无忌惮一年多的李家庄众人,终于被一飘冷水泼醒了有些发昏的脑袋。
  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李家庄的众人一直默契的、默默地试探着罗琳琅的底线,她的家里很有钱,她的家人不会来,护着她的方平津一去不回,以至于林毅扣下了方平津的信件和包裹,罗琳琅还一无所知,并且对于失去了和方平津的联系也没有半点儿反应,似乎就跟没这个人似的,就算偶尔提起来,只要林毅转移了她的注意力,她也就再也顾不上,大家合力,把她困在了这个小村子里。
  所有人都默默享受着罗琳琅带来的好处,明面上捧着她供着她,私底下却都瞧不起她,一年多的时间实在是太长,长到她们都忘记了从前的苦日子是个什么样,忘记了还有方平津这样一个威胁。
  “都怪林毅,你和孔毓兰那个小贱人,办事也不知道避讳点儿!大白天的就发骚,这次要是出了什么事,你就给我等着!看我不弄死你!”
  范金第一个反应过来,扭头对着还坐得好好的林毅放狠话。
  同一桌上的男人们,也都把目光移了过去。
  都说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要是罗琳琅真的生气走了,李家庄就又要回到从前一年混半年水饱,还有半年野菜糊糊的日子,这绝对不行!
  投在他身上的目光阴冷怨毒,林毅像是被毒蛇盯上一般,霎时打了一个寒颤,“放心,明天我亲自去市里找,方平津再厉害也得听琳琅的,我今天在路上已经把她哄好了,要不是突然来了一个方平津,根本就没事,明天找到琳琅好好哄哄应该就没事了。”
  林毅稳了稳心神,开口说道:“再说了,走能走到哪儿?琳琅是回不了城的,她今天就背了个小包,能有什么用?不管她在市里待几天,最后都得乖乖回来,没有介绍信,她还能上天不成!”
  早在和琳琅确认关系之后,他就已经写信给同学给家里打听情况了,琳琅家里虽然有钱,但是现在特殊时期,处于一个很微妙的状态里,有人盯着想抓小辫子,京城里那一亩三分地被人看得死死的,一动就会被人发现,要不然也不会这么长时间没个人来看,要是还跟原来似的家里大权在握,借他个胆子他也不敢这么糊弄人。
  “那就看看明天,一早你们就带着村里的壮劳力去,到处打听打听,明天就把人给带回来,要是不行,林同志,你可别怪我们李家庄翻脸!”李富盯着林毅,说出了今晚第一句话。
  李富声音有些嘶哑,音量也不大,林毅却结结实实打了个冷颤。
  “就这样算了?”目送林毅的背影离开,家里只剩下自己村里人,李进年忍不住开口问。
  那当然不是!
  “我明天给你开个介绍信,你们见机行事,要是实在不行,就报警,说村里知青走丢了,请公安同志帮忙,先把人找到再说。”李富沉吟一瞬开口,每年都有知青受不了苦想跑,他是不想闹大,但要是实在不行,这也是一个办法,至于会不会和罗琳琅撕破脸,李富也顾不上了,反正先把人抓回来,之后的事再说。
  “范金也去,都是大男人,要真有事方便点儿!”李富的眼神在自家媳妇和范金身上来回,最终还是定了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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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章
  李家庄的一天是从河边开始的。
  天刚蒙蒙亮, 李家庄旁边的小河边已经蹲满了洗衣服的女人, 只是跟平时不一样的是今天的气氛有些压抑,半点儿没有平时的欢乐。
  “你们说,这人能找回来吗?”
  一片沉默之后,有人开了口。
  “应该吧!不是说没有介绍信哪里也去不了吗?”声音有些不确定。
  “顺秀妈,你家顺秀确定东西都在吗?”
  “那可不!你们昨天不是看着吗?只拿了一个小包出的村!”
  旁边围着的人听见这话,脸色好了许多, 只是终究没有完全放心。
  今天一大早, 村里的青壮们能去的就都去了,地里的活也顾不上了, 就剩些老弱病残在家里看家。
  “唉!希望进年他们能把人给找回来吧!”要是真没了, 这每月可少好几块钱呢!上哪儿找啊!
  说话的妇女一脸愁苦。
  “都是姓孔那个小贱人发骚勾引男人, 不然哪儿有这事!要真回不来,我非得活撕了她不可!”
  这话一出, 又是引得众人纷纷附和,一脸义愤填膺的样子。
  丫丫妈混在这一堆人里默默洗着衣服,想到昨晚丫丫给她的一卷钱, 再结合今天早上听到的这一些话, 哪里还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原本就低着的头顿时压得更低了些。
  她家没男人, 自然也就没有人通知她去找人, 想帮罗知青干点儿什么,但她一贯和村里人不太来往,不好贸然跟着村里人去,免得惹人怀疑, 只能在心里默默祝福了。
  河边的妇女打开了话匣子,你一言我一语的,不是等找回罗知青要干嘛干嘛就是要如何教训孔知青和林知青,丫丫妈听不下去,又心虚怕被人看出什么,索性胡乱过了两遍水就端着木盆回了家。
  不提李家庄人是如何去市里找人的,被人惦记着的琳琅此刻在火车的咣当声中醒来的。
  盯着上头白色的床板迷瞪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是在哪里,一个激灵,连忙爬起来。
  “醒了?还早呢!”
  对面的人迷迷瞪瞪的,眼睛因为刚醒,还泛着水润,长长的睫毛一闪一闪,像只迷途的小鹿,方平津看了两眼,垂眸抬起拳头放在嘴边咳了一声。
  “啊?哦,不睡了!”琳琅举起手赶紧抹了两下眼睛,抹下两坨眼屎,干笑一下就下了地。
  昨天睡得早,实在是已经睡得足足的了,她都没想到,居然能在这样一座火车上一觉睡到天亮。
  琳琅穿好鞋子,转头背过身就要叠被子,对面大概是当兵习惯了,被子叠得跟豆腐块似的,她虽然叠不好,但是也不好意思就这么团成一团丢着。
  双手捏着被角,琳琅伸手一抖,突然,浑身都僵硬起来。
  方平津本是想着去帮忙叠被子,结果一抬头,视线也僵住了。
  琳琅今天穿的还是昨天那件粉色碎花布拉吉,背对着他,因为弯腰叠被,屁股不免翘了起来,此刻,大腿根处的裙子上,明明白白多了一团深色的印记。
  “咳!”咳了一声,方平津立马移开眼,踌躇着该怎么开口。
  琳琅猛然转身,看到方平津不自在的样子,手一伸,摸到屁股处的湿润,脸上顿时滚烫起来。
  “怎、怎么办?”眼神落在被盖住的床单上,琳琅僵硬着身体,语气里隐约有一丝哭腔。
  实在是太尴尬了!
  两辈子加起来也没这么丢人过!
  火车上的床单被罩都是白的,火车票都是实名购买的,难道她以后就要成为这座列车的传说吗?
  家里有女人,他也不是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但是知道是一回事,真的‘见识’又是另外一回事,说半点儿不尴尬是不可能的。
  “没事,你先等会儿!”
  努力绷住脸,方平津双手并用把车厢门打开,叮嘱琳琅一声,出门找人帮忙去了。
  琳琅迫不及待上前反锁住车厢,转身背靠在车厢壁上缓缓滑落!
  “呀!”压抑着叫了一声,琳琅双手捂住脸,滚烫的温度从脸上传到手心。
  早不来晚不来,穿过来一个多月了没见过姨妈,她一天天紧张的早把生理期这事儿抛到脑后了,偏偏在这逃出生天的第二天来,在她准备要迎接新的生活的时候给她这么一个‘别具一格’的开头,老天这是玩她吧!
  见不得她好啊!
  琳琅扑到床边,双手握拳在被子上狠狠锤了半天发泄心里的郁气。
  动作太大,这些琳琅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下身液体流淌的感觉,猛地僵住,琳琅慌忙站起来,到处看着,扯过背包倒过来把里头的东西用力往外抖动。
  唯一能和纸沾边的东西就是纸质的钱和票了,血色慢慢滑落,在白色丝袜上留下一道道红痕,琳琅又气又窘,忍不住双手抱膝,蹲着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