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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18文学 > 综合其它 > 鸳鸯锦 > 鸳鸯锦_36
  孟知微叹道:“人心易变。”
  邓曲一愣,坐直了身子,琢磨了半响,才苦笑道:“不,他没有变。他以前就有过通房丫头,只是我嫁过来之时为了表示尊重和重视,他把丫头们送人了。他忍耐了这么久,忍到我怀孕,不就是为了封我的口吗?我若是不许他纳通房,他就会直接娶一房小妾入门了。”顿了顿,“可笑的是,他今早还逼着我给两个丫头送贺礼!”
  她抱住孟知微:“你说,我们女人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呢!”
  孟知微能说什么?说自己如果真的嫁给了郭悟君,她过的日子也会与邓曲相差无几么?
  千帆过尽,在前世的时候孟知微就知晓,天底下没有一个男子会为女子守贞,北雍男人是,东离男人更是。
  只是不知道庄起,是否也如同天底下那些凡夫俗子一样,视女人为附庸。
  ☆、第三八章
  庄子的装潢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因为财力充足,很多琐事不需要孟知微亲力亲为就有无数的商贾上门来推销。孟知微动口,众人动手,再加上庄起派来督工的赵管家,庄子的面貌用日新月异来形容都不为过。
  不得不说,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家仆。
  庄起是个奸商,低买高卖趁火打劫落井下石的事情没少干。他的管家很有近墨者黑的特质,锱铢必较狐假虎威简直是信手拈来。
  孟知微隔三差五的去查看庄子的进度,偶尔就会撞见赵管家与负责修园子的人争论,比如:“鹅卵石你是按照一车车结算的?你那板车一车能够放多少石头,你当老夫不知道?车上的栏板矮一根指头,你石头就要少十多斤,十多斤鹅卵石是多少银子你知道吗?城东安家顶好的鹅卵石五两银子一百斤,城西白家差点也要四两八钱。你一车少我十斤,十车少我一百斤,前面两车是在安家拖的,后面八车在白家拿的货,前后差价多少,你给我算算?”
  修园子的负责人苦哈哈:“你这老汉,怎么对市价这么清楚?按你的来说,我还要不要养家糊口了?”
  赵管家:“那按照你的忽悠法,你养活了你家人,我家主子就活该饿死啊?我告诉你,这笔买卖你做就做,不做我就换一家。安家老板娘的小舅子的儿子找了我好些天了,许诺我四两五钱一百斤,绝对将石路铺得平平整整。”
  亭台楼阁,水榭花园都需要大量的砖石,商家们报价是一回事,拖过来的货物又是另外一回事,经过老管家之手,基本要将众人的利润砍一半。
  老管家老气横秋的抽着水烟:“告诉你们,要修园子的不止我这一家。对门那一家你们知道是谁吗?我们老爷的异姓兄弟,他的园子还没修呢,就等着我家园子修好了接手原班人马。你们修的可不是一座园子,而是两座,自己可得掂量清楚了。对了,忘了说,对门的主人家是睿王世子,那手上的金山银山,啧啧。”
  听得众人眼睛放光,不过半个时辰,老管家又开始挑刺,这批砖头太薄了啊,那批花草要死了啦,你这桥墩上雕刻得啥,什么,飞龙?我看着像蚯蚓,这雕工也太差了等等。只磨得监工们叫苦连天还得苦哈哈的赔笑,一边诅咒这老管家摔断腿,一边鞍前马后的拍着马屁希望能够顺顺当当的接下世子府的买卖。
  偶尔符东疏来庄子里晃悠,对众多商人们超乎寻常的夹道欢迎感觉莫名其妙,一问老管家,对方十分淡定的解释:“他们这是被世子殿下的风采折服,觉得能够与您攀谈是莫大的荣幸。现在你可是我们东离人心目中的少年英雄,他们对您恭敬有佳是应当的,是必须的。”说得符东疏的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随着庄起的名声逐渐显露,庄家分布各地的远亲也逐渐聚拢了过来。作为一个商贾,人们只会看到他的钱财;作为一个官员,人们看到的是权势。有些人你用钱财就能够打发,有些人他不单看中了你的钱还看中了你的权。
  孟知微已经不止一次的在庄子外面看到一些晃悠的闲人了,问过庄起,他只说不用管。
  “我父亲当年是长房长子,因为早逝,我赶回不及,家财基本都被其他几房瓜分干净,否则我也不会随着师父远走他乡,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
  孟知微问:“你经商这么多年,他们就没想过让你回归本家?”
  “想是想过,不过寻不到我人而已。这个庄子若不是皇上赐下,估计他们也寻不到我的根。”
  浪迹天涯说起来很潇洒,可谁又知道他有家不能回的苦楚呢?庄起永远急得本家人当年对待自己的嘴脸,他们舍弃了他,他自然也舍弃了他们。只是在商途之中偶尔遇到同族的穷苦之人时,暗中施以援手罢了。
  他的商铺遍布全天下,他的兄弟好友也遍布天下,要寻到他本人实在是有点难度。
  所谓成家立业,有家就有了根基,从决定走入朝廷的时候,他就知晓自己会面临一些新的问题。
  只是,事情往往会超出人的预想。等到‘忠武将军府’的牌匾挂上之时,终于有人踏门而入了。
  来的是一家三口,弓着背满脸皱纹的老父亲,眼神不正满身风霜的母亲,和粗布麻衣也掩饰不住俏丽容貌的女儿,被领进门之前,那母女就东张西望时不时发出赞叹之声,眼中的垂涎之色是个丫鬟都瞧得一清二楚。
  那位老父亲畏畏缩缩,见到上座上坐着的孟知微迎头就拜,连续磕了三个响头,只说:“庄世财见过夫人!”抬起身子正准备介绍身边之人,就见自家的婆娘和女儿一边从随身携带的竹篮里面摸出瓜子在磕,一边绕着富丽堂皇的前厅转悠。咔嚓咔嚓之声在空旷的厅堂里格外响亮,磕一个瓜子,瓜子壳就随手丢弃在地,两母子旁若无人的交头接耳如入无人之地。
  庄起不在,孟知微并不认识来人,赵管家显然也对庄起的族人知之甚少,听了介绍,孟知微先请庄世财坐定,又让人上茶,对另外那对母女的无礼浑然不觉一般,轻声问:“敢问这位大伯从何而来?”
  庄世财拘谨的弓了弓身子:“我是从江东而来,沿江南下,走了两个多月才走到皇城寻找失散多年的亲戚。”
  孟知微又问:“大伯亲戚想来也姓庄。”
  “正是。”
  孟知微笑道:“据我所知,这皇城内外姓庄的人家不下二十户。请问大伯,我们这一户是您寻的第几家?”
  庄世财一愣,呐呐的道:“我只听说过庄将军一家,所以,入了城门之后就直奔过来。”
  孟知微长长的‘哦’了一声,问他:“您见过庄将军了?”
  庄世财摇头:“没有见过。”
  孟知微又问:“那你如何得知庄将军就是您寻的故人?”
  这一次,庄世财还没来得及回答,那一直在厅内东张西望的妇人就插口道:“错不了,也只有我那大哥的儿子才当得起忠武将军这名号。从他出生起我就说过他是有大造化的人,光宗耀祖不再话下,看看,大哥去世才多少年,我的大侄子就成了朝廷大将,再过几年啊,说不定我们庄家也能够成为别人口中的世家大族了。”妇人丢开一块瓜子壳,对孟知微道,“你是谁啊?怎么没见过。”
  孟知微笑了笑,并不接对方的话茬。
  妇人肆无忌惮的将孟知微全身上下扫视了一番,啧啧道:“籽儿啊,快来看抢了你夫君的狐狸精。”
  庄籽立即从后面蹦跶了上来,一脸纯真的道:“啊,原来她就是大家口中的荡~妇啊!”
  赵管家心里一紧:“你们胡说八道什么?再胡言乱语老夫就让人把你们打出去!”
  庄世财脖子一缩,正准备去拉扯自家女儿,庄籽却心直口快的道:“怎么,我说错了?我们刚刚入城就听说大表哥要娶一个荡~妇为妻,她现在堂而皇之的住我表哥的房子,使我表哥的仆人,还霸占了我的名分,不是荡~妇是什么?”
  孟知微很快抓住了重点:“你的名分?”
  庄籽挺起胸膛:“对啊,我是大表哥的未婚妻,他没告诉你吗?”
  孟知微问:“有何凭证?”
  妇人上前一步:“我就是凭证!大侄子还在他娘肚子里的时候,就与我家籽儿指腹为婚了,这事是经过了大哥大嫂认同的,哪怕是大侄子来了,也否定不了。”
  孟知微端详了一下庄籽:“这位姑娘看起来还未及笄吧?与庄大哥相差十岁左右,怎么与之指腹为婚?”
  妇人道:“你不信我,还是不相信我大哥大嫂?”
  此话一出,孟知微原本还是端坐的身姿顷刻之间就斜斜的半靠在椅背上,眉目半瞌,懒洋洋的探手端起桌上已经有点凉的茶盏,拨了两下茶盖,吹了一口凉气,这才慢悠悠的轻轻抿了一口。她姿态曼妙,举手投足之间早已寻不到方才的和善亲厚,仿佛在一个瞬间,整个人就由养在深闺不谙世事的千金小姐变成了历尽世事的贵妇,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开始内涵深意。
  诺大的厅中几乎落针可闻,威严冷傲的女主人,神情冷肃的大管家,再加上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的威武侍卫,都让没有见过世面的一家三口噤若寒蝉。
  ‘嘚’的一声,茶盏轻轻的碰触在桌面上,庄世财身子一抖,几乎又要跪下磕头,膝盖还没落地,那妇人就一把揪住了自家夫君的耳朵,将人硬生生的给提了起来:“你这个没用的浑人,别一天到晚软骨头一样的给人磕头。过了今天,你就是忠武将军的岳丈,我就是他的丈母娘,日后这个家里的女主人是我们家的庄籽。这个女人,”她转头瞪视着孟知微,“充其量也只是我大侄子的一房小妾!”
  “妾?”孟知微冷笑一声,倏地站起身来,“赵管家,你说,现在这个家里的女主人是谁?”
  赵管家垂头道:“自然是夫人您!”
  孟知微点头:“很好,若是有人欺辱你家夫人,你当如何?”
  赵管家回答:“辱了夫人就是辱了我家老爷,自然是乱棍伺候!”
  “来人啊!”孟知微冷喝,门口的侍卫齐齐应声,“夫人有何吩咐?”
  孟知微一指庄籽:“给我将这狂傲无礼的女人抬出去,狠狠的打!”
  “是!”众人一拥而上,毫不犹豫的分抬庄籽的四肢,往门廊下一抛,庄家夫妇还没来得及反应,庄籽就被重重的投掷在了地上,惊呼声刚刚将起,屁股上猛地一痛,就已经挨了一棍棒。
  庄籽看起来也就十三四岁的模样,虽然平日里粗茶淡饭,可到底也是被母亲娇宠长大,哪里受过这样的阵仗,才挨了一下就鬼哭狼嚎起来,嚎得妇人几乎跳起脚来就要寻人拼命。
  孟知微再一招手,就有粗使婆子卡住了妇人的腰肢,双手背负挣开不得。
  庄世财吓得两股颤颤,结结巴巴的求饶:“夫人,夫人,小儿年幼,童言无忌啊!她不是有意的,您就绕了她吧!”
  孟知微置若罔闻。她心里明白得很,这三人说不得还真是庄起的亲戚,他们犯不着撒谎,因为依照庄起的人脉,随便一查便知。说到底,庄世财和他媳妇是长辈,孟知微日后如果要与庄起和睦相处,就不能对长辈无礼,这也是她从三人进门起就对妇人的张狂无动于衷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