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目光扫过眼前坐着的两个媳妇,一个没脑子横冲直撞,一个自以为是装模作样殊不知那点心思落在旁人的眼中只会被人取笑。这两个媳妇她一个都不喜欢,真正让她属意的还是老大家的那个。
眼前浮现出了一道人影,聪慧灵秀,温婉大方。
“不能光看出生,乔家大小姐这样的女子便是嫁入名门也使得,我方家长媳自然更要看人。”这是她当年说服老太爷的话,最初也确实很好,乔大小姐甚至比她想的还要聪慧,只是后来……
方老夫人握着佛珠的手骨节发白。两个媳妇已经退了出去,日光自窗口照了进来,落在方老夫人的身上。
“你们懂什么?”方老夫人突然开口,喃喃自语,“还真是因为她,不止乔家还有老大一家……这是个祸害啊!”
第84章 机会
奴婢就说救不得那坏心肝的,这么几天了,连句谢都不曾说过。”红豆气鼓鼓的捏着手里的信扬了扬,“看看人家黎三公子抽不开身,还晓得来封信问一问呢!”
绿意是在黎家出的事,这件事黎三公子一开始就说过要帮忙,结果后头碰上事情走不开,便有好些天未过问,待到手头事稍稍少了一些,乔苒早将这件事解决了,他便托人送了封信过来,对没帮上什么忙表示歉意。
“救她的不是我。”乔苒笑了笑,并不以为意。更何况救方秀婷也侧面印证了一些她的猜测:蛊毒,应该又同所谓的“阴阳术士”有关。乔苒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放在床头的那本《阴阳十三科》。
乔书默默地为院子里的花草浇水,虽然这些天已经同这主仆俩混熟了,可每每提及这件事,他都是沉默着的。她娘下的毒,还是娘亲口承认的,光这一点就让他无法开口了。可乔书不相信这是娘的本意,娘平日里连蚂蚁都不舍得踩一只,怎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娘一定是被人逼的,只是这些话却不能说,乔书握了握拳头:总有一日,他会想办法弄清楚这件事的。
“要帮忙吗?”有人走过来问了一句。
乔书摇头看了他一眼:“不用,我自己可以。”
这个叫阿生的人眼下同自己住在一起,也是乔小姐带回来的。乔小姐说他挺厉害的,乔书也觉得他挺厉害的:劈柴劈的又快又好。比起阿生来,自己真真什么都做不了。若是连照顾这些花草都照顾不好,乔小姐会不会不管他了?若是连乔小姐都不要他了,他又能去哪里?
什么都不会的……不就是废物?他不能做个废物,总要会些什么。
少年的心思,在场没有多少人注意到。红豆翻着手里的信,翻来覆去的,她已经看了三遍了,却还有些意犹未尽。
“小姐,这书读的多的人就是不一样啊!”红豆忍不住叹道,“文邹邹的,话说的真是好听。”
“三甲探花郎,自然文采非凡。”乔苒笑着回道,“你再翻下去,那信都要翻烂了。”
“话说的好听没有用。”阿生走了过来,朝乔苒抱拳施了一礼,道了声“乔小姐”,又道,“要事做的好看才行。”
“哟,倒舍得说话了。”红豆瞟了他一眼,这个叫阿生的是姑爷,不,张公子送给小姐的护卫,平日里三棒子打不出一个屁来,据说身手不错。
不过阿生身手是不是真不错她不知道,倒是知道这阿生劈的一手好柴,手起刀落,快狠准,自他来了之后,院子里的柴火就没缺过,连玄真观也经常过来拿柴。
顿了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红豆忽地转了转眼珠,咳了一声,对阿生道:“人家黎三公子事情做的也好呢,就是再忙也不忘来封信问侯一下小姐。”
虽然在她眼里张公子才是正经的姑爷,可不得不说张公子有时候委实有些不解风情了:那日送小姐回来之后,头也不回便走了,听说如今人就在城里。没事也不晓得来看看小姐,就是忙也能学人家黎三公子送个信问侯问侯,她瞧了都替他着急。
这黎三公子如此会说话,又生的那么个相貌,若是小姐被他甜言蜜语冲昏了脑袋,啃了回头草,那可怎么办?
……
春夏交接,时冷时热,一不留神便容易受凉。
“解之,你居然也会打喷嚏!”正提笔疾书的谢承泽抬起头来,惊叹了一声,“我还以为你当真不食人间烟火呢!”
“他这几日每日半夜都一个人在外坐着,不受凉才怪。”徐和修带着人从牢内走了出来,“枉我为了看他在夜会哪位佳人站的腿脚都麻了,却发现他是一个人坐着。”
“只是在想些事情罢了。”张解叹了口气,若有所思,“有些事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居然还有难得倒你的?且说来听听呢!”徐和修咦了一声,笑问他。
张解摇头:“算了,不想了。对了,那盗匪怎么说?”
“既然不亲自出面,请了盗匪,对方就有试探之意,”徐和修说着摇了摇头,道,“那些拿钱办事的盗匪能知道清楚才怪了。”
说罢,徐和修伸出了手,一旁的官差适时的递上了一只包裹。打开包裹,昏暗的牢房之内蓦地一亮。
满满一大包的金子。
不过在场的三人也不是未见过巨财之人,只是粗粗瞟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这是那匪首招出来的。拿了这么一笔大财,这才明知我等是官府中人,还硬着头皮招惹了上来。”
“那就是明知故犯。”谢承泽手下的笔顿了顿,而后又落了下去,“罪加一等。富贵险中求,既然选了富贵,自然也要承担相应的风险。阻扰官府办案,而且阻的还是贪污大案,少说也要判上一个流放。”
张解看了眼放在桌上拆开的信封,信封中的信上只写了一个字:安。
这是苏城临死前的布局,可惜如今人死了,这局真成了迷局。
“他手下的探子死前真就只留了这一个字?”徐和修接过信封,抽出信纸来来回回的看了一番,纵使已经确认过这张纸上并未动什么手脚,他还是有些不甘心。
“安?什么安?”徐和修摇头,不知这探子是在说自己的处境安全还是说苏城查到的线索安全。至于长安那边,除了“等镖”两个字,近些天更是没有丝毫的消息传入宫中。
“所以探子这条线算是彻底断了。”徐和修叹了口气,头疼的扶了扶额头,“原本以为来金陵是趟美差,却不想是趟浑水啊!”
这浑水还越搅越混。
“若只是这趟水便也罢了,偏偏苏城带来的那帮人还要争功。”谢承泽抬头看向徐和修、张解,说着便忍不住摇头,“这件贪污案本就是苏城在查,如今苏城一死,由他们接手再合适不过。这个理由是不是还挺合情合理的?”
“那是自然。苏城这把刀虽然不好当,容易得罪人,但却是晋升最快的,”徐和修在一旁寻了张椅子坐了下来,“背靠陛下,直达天听,以陛下的年纪,再主政几十年不是问题。如刘继泽这种几十年毫无建树的,不正缺这个机会嘛!”
第85章 名家齐聚
这是难得一见的好机会,”见红豆捧着那张绘着几支雅竹的请帖都舍不得放下来,乔苒笑着开口了,“带你一同去。”
红豆顿时欢喜不已。
阿生要保护她的周全,自然也是要去的,乔苒又将目光落到了正默默吃饭的乔书身上:“乔书,你呢?”
啊?他?乔书愣了一愣,沉默半晌之后缓缓的摇了摇头:“我……我便不去了。”
“能见到那些书画名家呢!你都不去?”红豆唯恐乔书不明白这机会的难得,急急的说道,“你傻了不成?”
乔书摇了摇头。
从那一日回来之后,乔书便没有离开过这里,更准确的说是没有离开过这个院子,连前头的玄真观都未去过。
那样的事又怎么可能风过无痕?乔书显然还不具备如此强大的心理素质,他畏惧见人,畏惧旁人的目光。
只是明白这一点归明白,强硬的逼着他走出去却只能适得其反。
乔苒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那你便留下来看着宅子,可好?”
乔书忙不迭地点了点头,微不可闻的松了一口气,继续低头扒饭。
让乔书走出来并非一日两日便能做到的,乔苒无奈的摇了摇头,目光转向一旁那张绘着雅竹的请帖之上:裴曦之那日显然不是随口一说,没有想到这帖子那么快便送来了。
……
几位画坛名士比预料到的来的还要早。
“这位便是蒋筱的得意门生吧!”城外的官道上,一行人正在寒暄。
说话之人笑看着裴曦之道:“裴氏子弟果然人人皆是龙章凤姿!”
裴曦之出列朝说话之人施了一礼:“这位一定是易召南先生了,曦之也早听山长提起过您风姿出众,有大半长安城的贵女曾为您风姿所倾倒。”
被唤作易召南的中年文士哈哈大笑了起来:“过誉了,过誉了。”
“好了好了,尔等便别在这里互相吹捧了,”一旁一位蓄着美须的老者似乎有些不耐烦了,他的目光在前来相迎之人里来回扫了片刻,眉头也拧了起来,“蒋筱人在何处?我等提过今日要到,怎的他这个金陵主场中人却不出来迎上一迎?待见到他非得说他一二不可!”
这是一同从金陵来的黄子久先生,他的年纪也是这几位先生中最长的,自诩资格最老,脾气也是最大的。
裴曦之笑着解释道:“便是不敢怠慢几位先生,老师已闭关一月有余,为的便是以画迎人,好不平白辱没了几位先生的名头。”
跟在人后的唐中元同几个官差互相对视了一眼:这些文人也真是会说话,面上如何和气,实则言语间已经较量开了。
“这个我知道,便叫做文人相轻,谁也不服谁。”唐中元啧了啧嘴,对身边的同僚小声道,“金陵城这个月要热闹起来了。”
前方的官道上多了不少身着文士长袍的行人,长袍并不利于赶路,所以一般而言,赶路者都是一身劲装或身着短衫,方便出行。
也只有讲究姿态的文人才会出行皆着长衫。
这样文人齐聚的场景可不多见,不热闹才怪了。
“最近夜里巡街也要仔细了,尤其那等酒馆,文人喝了酒没得比一比,比着比着就动粗了,还有青楼,那些个文人风流,没得为了个花魁娘子争风吃醋的,”唐中元对手下两个官差道,“这些地方都要多留意留意。”
“又岂止这个月热闹?”一旁另一队官差首领朝唐中元摇了摇头,感慨道,“从今年开春开始,金陵城的热闹几时停下来过?”
先是来了个代天巡视的巡按莫名其妙的死了,彼时甄大人要同那些京城来的京官争锋,他们这些手下可真真是为此跑断了腿;待到苏巡按的事暂且落幕,结果因着银子不知去向,那些京官还留了下来。
好不容易不同那些京官争锋了,黎府又办了个茶话宴,宴上死了个侍婢,牵扯出了一桩陈年旧案,也直到近些时日才刚刚消停,簪花宴又开始了。
“茶话宴、簪花宴,一个说的比一个文雅,却是宴无好宴。”那官差首领感慨道,“茶话宴上死了人,簪花宴可万万莫要出什么岔子啊!”
“还能出什么岔子?”一个官差不以为意的说道,“什么岔子能比得过宴上死一个人来的更大?”
“算了。”官差首领叹了口气,眼见前方那些个寒暄的文人大家开始转身折返,便连忙叫醒了正在发呆的手下。
“都走了走了,回城了!”
迎上了那五位从各地赶来的大家,众人回城。
素日里人来人往的朱雀大街今日更是人满为患,有原本便常年在朱雀大街逗留的行人,更多的则是从江南各城赶来一窥这些书画名家风姿相貌的文士。
“那个就是易召南先生,他的《魑魅图》风格诡异惑人,我慕名久矣。”有人激动道。
每位书画名家皆是风格各异,自成一派,譬如有人提及的易召南落笔诡异惑人,以画玄奇鬼魅之物见长。又譬如那位洛阳来的林止水先生,就以画人像见长。至于他们江南画林第一人蒋筱,则更擅长画山水之貌,总之名家笔下各有千秋。
被簇拥着的一行人在裴氏门邸前停了下来。
“几位先生,”裴曦之笑着开口道,“这是我裴氏家宅,几位先生看着可清净否?”
易召南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
裴曦之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原本不过是一句客套话,不是他自夸,整个金陵城不管是身份、地位还是旁的,有哪一处能比他裴氏家宅更拿得出手?
这几位居然当真没有开口应下来。
安静了片刻,最后还是黄子久开了口:“怎好叨扰裴氏清净?”他道,“听闻蒋筱这厮一直住在这江南书苑之中,我等也不打扰裴氏了,他蒋筱住得的地方,我等便住不得不成?是故不用这般麻烦,在这书苑随意寻个落脚地便可。”
“不错,”易召南笑着接过话头,道,“我等还是喜欢热闹些!”
人群中随即响起一阵欢呼:是那些书苑的学生。能同这些各地名家同处一处,这于他们而言自然是个绝佳的机会。若是侥幸入了名士大家之眼,说是一步登天也不为过。
“不过在此之前,我等想见一见蒋筱。”黄子久说着看向裴曦之,“裴公子,请带路吧!”
第86章 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