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琅陪着皇后又说了会话,因着陛下有要事,不得不回宫去,给靖安侯夫妇上完香后,就派人送了阿琅回侯府。
回到侯府已经是华灯初上,阿琅才刚回到院里,小桃在外面战战兢兢的禀报:
老夫人打发人过来传话,说姑娘今日见了帝后,想必用了很多美食,晚饭不能再吃了,以免撑着!
阿琅头也没回,御膳房的糕点确实美味,她也确实吃饱了。
因为在宾客面前让她丢脸了,恼羞成怒,所以准备让她“消消食”么?
她从前跟着父亲在外,听过太多嫡母为了打压庶出,不喜欢的子女,最多的就是不给饭吃,美其名曰‘消食’‘清火’。
那时,她总以为这些事离她很远,养父待她实在是太好了。
有时,没来得及拿到银钱,吃不好,住不好,但他会尽最大的努力,把最好的给她。
现在,家人也还是家人,却是截然不同的态度。
阿琅嘴角往下,扯出丝冷笑。
之后将近一个月,没有谁来找阿琅,更没谁带她去哪里。
吃食上,倒也没克扣,也仅仅是吃饱,想要吃好?
那是万万没有的。
自从阿琅见了帝后回来,满府的气氛,一路往下压低,一直低到连大门口的几个门房,都压着声音,踮起脚尖走路。
阿琅却是乐得逍遥自在。
偶然在花园假山后听到侯府下人闲磕牙,据说从那天设宴后,给侯府邀请帖的各家,都注明了邀请六姑娘……
为了不让她这个孽障再出去丢人现眼,所以侯府大家都不能去!
尽管老太太严格控制府里众人出门,却挡不住别人邀请阿琅的决心。
这天,阿琅才刚在花园子里走了一圈回来,就见门口多了个陌生的婆子,见着她,恭敬地递了张帖子给她。
裕王府请她去赏花。
阿琅捏着请帖,慢慢晃着。
去,还是不去呢?
不去容易,可是,为什么不去呢?
只是,去得话要怎么去呢?
老太太宁愿自杀八百也不愿意带她出门,想来更不会给她安排马车了。
帖子不是给她一个人的,也不知道婉妤这个妹妹,会不会为了维护住好妹妹的脸面,帮她解决呢?
翌日,如阿琅所想那样,她穿戴好到了二门时,果见着婉妤正在马车前等她。
“六姐,总算是等到你了。”婉妤笑吟吟地上前迎她。
听到声音,一辆马车的帘子被掀开,露出老太太的脸,紧拧的眉头,脸上怒意隐隐,哼了一声,
“妤儿,你上车来。”说完,把帘子一甩。
婉妤歉意地对阿琅说道,“姐姐,我先去陪祖母,你尽管放心,今日赴宴万事有我呢,总不会叫你吃亏就是了。”
阿琅微微颔首,“那就多谢婉妤姑娘了。”
这般说着,阿琅转过身,往最后一辆车上去。
马车摇晃了大半个时辰,终于停了下来,阿琅下了马车,走在最后,却是顷刻间就吸引来所有的目光。
“这就是那位新姑娘吗?”
“我瞧瞧,让我瞧瞧。”
“就是她?可惜,上次没能去顾家看到。”
“真没想到,顾家竟然真的把她找回来了。”
戏文上的事情真实地发生了,这种新鲜感与冲击力比戏文更让人兴奋。
老太太走在最前面,听了个模糊的音,脸色越发的难看。
她就知道,就知道不该带这个孽障出门。
不时的扭头去看阿琅,见阿琅那淡定从容的墨阳,心头越发的恼怒。
婉妤搀扶着她往里走,老太太拍拍她的手,
“今日听说七皇子也会来,祖母一定当着裕王妃的面,让你们的婚事定下来。”
“只要你们的婚事定下来,将来就算七皇子知道了实情,也不会怪罪你的。”
侯府的姑娘已经撕毁一次婚约,难道七皇子还会撕第二次?
不要面子的吗?
婉妤微微垂着头,‘嗯’了声。
从很小时,婉妤就知道自己不是顾家的姑娘,一想到会被发现,她就瑟瑟发抖。
她不愿意离开孤家,那就需要别的法子坐稳顾家姑娘的身份。
那之后,她努力的对顾家人好,除了学业,她还缠着靖安侯练武。
无论刮风下雨,鸡鸣时分,她就自己起身去校场扎马步,顾父见她如此,越发喜爱这个女儿。
老太太那里,她更是贴心铁肺的对她好。
有一年去鸡鸣寺上香,遇到马车翻了,她明明可以躲过,为了护着老太太,生生地垫在老太太身下做肉垫。
老太太直言婉妤是她的福星,越发疼爱这个孙女。
她以为那个丢失的孩子永远不会找回来,这样她就永远是顾家的五姑娘。
她努力,温和,终于长成顾家的骄傲,被上京众人认可。
没想到,那个女孩还是找到了!
而她的努力,也终于有了回报。
祖母瞒下了她的身份,让她留在顾家,并且因为阿琅的面容太像顾母,心生不喜。
想到顾母,婉妤的面色有些不好。
当年靖安侯身死的消息传来,顾母昏厥过去,见到她的脸后,说过一句话。
那句话让她毛骨悚然。
幸好,顾母死了!
进到内院后,裕王妃拉着阿琅说了几句话后,紧紧拧着眉头,看看边上老太太,还有婉妤及侯府其他女眷。
“你怎还穿着月前见你时的那身衣裳?当日陛下不是赏赐了你好些布料么……”
靖安侯府的人来得早,这会待客厅里还没什么人。
老太太还是浑身一僵,那些赏赐,当时她让人放到库房,有些好东西找了出来加到婉妤的嫁妆里。
至于衣裳,她到是给阿琅做了四套,可因着宴客那日大丢颜面,压了下来。
后来见阿琅安安静静的,就给忘记了。
老太太丢了脸,心里的火就别提了,心里恨毒了阿琅,这个孽障,故意的,就是故意的!
和她的娘一样,早知道当初就该让她死在外头。
哼,丢人现眼的东西。
阿琅微微垂眸,羞涩地一笑,“王妃看出来了呀,我还特意把这衣裙样式改过了呢。”
她把改动的地方一一指给裕王妃看。
又挠挠头,“陛下的赏赐,大约老太太怕我和上次的钗环一样乱拆,都放到库房里供奉起来了呢。”
老太太气得不行,耐着性子,
“您也知道,侯府节俭,一年就做两回衣裳,都是现请人回来做,这会儿不是做衣服的时候。”
“本婉妤给了她衣裳,这孩子孤拐,偏生不穿。”
“阿琅,下次可不要耍这样的小聪明,以为在乡间学了点手艺,就拿出来糊弄王妃。看,可不就让王妃发现了。”
“对不住,王妃,老身没教好孩子,让您看笑话了。”
三言两语,就把事情的过错推给了阿琅。
大家都知道,阿琅才刚回府,说道教导,可和老太太没什么关系。
果然,裕王妃淡淡地道,
“老太太实在不必跟我道歉,阿琅又不是你教导的,我自然不会笑话。”
她说完之后,拉着阿琅的手感叹,
“你也是个命苦的,在外面流落十七年,好不容易回来了,却不为享福,而是为了受委屈回来的。”
老太太面色发红,气得心肝直颤,嘴唇发抖,却还要对裕王妃赔着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