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暗暗叫苦,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我的运气咋就这样差呢?这大晚上的,总值班没事到监狱里来晃什么啊?
不过想想也是,按照监狱的规定,每个分监区每晚有值班的警察,另外整个监狱每天晚上还有一个中层领导担任总值班,在他之上还有一个监狱党委成员,也就是监狱领导担任总负责人,为的就是确保安全稳定,有效地处置突发事件。不过要是出了事儿,也就是这些人首先倒霉。
我们监狱现在人心惶惶,大家都没心情工作,所以平时总值班都是在监狱罪犯区外的办公大楼里待一晚上,很少能到监狱里来。久而久之,大家头脑里就没有这个概念了,变得无所顾忌,大胆起来。
但是这并不代表这项规定和制度就失效了,这不,今晚就让我碰上了。
不过在座的几个人都是老江湖了,乍闻之下有些慌张,不过很快就定下心神来。郭干事反应很快,问监督岗道:“他现在人在哪里?”
监督岗道:“已经到了医院,估计从医院出来就要直奔咱们这里。”监督岗显得很紧张,毕竟没有几个犯人不害怕狱政科的。
郭干事略加思索,立马对监督岗说:“马上把张义带进去。”之后又对我们说:“你们也赶紧离开,记得走隔离网那边,从生产门绕过去,不要从大路走。”
我们也不再客套,点点头,起身就走。
我们和张义几乎是一起从办公室大门出来的,一出办公室门,麦虎立马从张义怀里拿过那几个塑料袋。张义尽管有些不舍,但是此刻他也知道,情况不是很妙,万一狱政科长要是鬼使神差地跑到禁闭室去看一看,那就要连累很多人了,毕竟禁闭室主要就是狱政科管的。
麦虎冲张义点点头:“我回头再找机会给你送,记住我给你说的话,现在外面的调查僵持住了,就看谁能沉得住气。”
张义不以为然地笑笑,好像根本不把调查的人放在心上。
禁闭室的门关上了,张义回到了这个大家都不愿意去的地方,反而立马就安全了。而我们却要冒险往回走了。
监督岗打开大门,先是出去张望了一下,探查一番,便回头示意我们快走。
我和麦虎迅速地出了十一队,向着隔离网走去,隔离网旁边是一条通道,上面种满了花草,平时不过人,几乎就是美化用的,这条道一直通向生产区大门,然后从那里,可以绕回分监区。
但是我们的运气还是不够好,就在我们踏上那条通道,马上就要消失在一排排楼房背后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暴喝:“你们两个站住!”
我和麦虎苦笑着对望了一眼,只好停住脚步,慢慢转身回头。
对面一人从医院大门出来,向我们疾步走来,正是狱政科长!
说起来这狱政科长还是我的老熟人了,我在分监时,第一次到禁闭室来审问我的,就是他和云中鹤。不过那个时候他还是狱侦科长,现在升官了,成为了狱政科的一把手。
狱侦和狱政,仅仅一字之差,但是在监狱的地位那可不是能够同日而语的,说白了,在我们监狱机构改革之前,狱侦科又名狱政二科,只不过是狱政科所属的一个部门罢了,只不过是为了调查狱内案件时方便,强行拔高成为一个科室,其实还是狱政科的附庸。
既然是熟人,那就只有硬着头皮打招呼,我正说了一句李科长您好,他就冲着麦虎道:“你小子大晚上的,乱跑什么?”
我一看,得!这比我更熟,于是我很明智地选择了闭嘴。
麦虎这个时候摆出一副非常着急的样子,手捂着肚子,(其实是捂住那几袋子酒,生怕它们掉落下来。)对李科长说:“报告李科长,白天我们到医院领取防暑药品,结果我把身上的一张车间外协生产的票据给弄丢了,所以带着他出来找。要是找不到,我回去就要被队长骂死了。”
李科长看着麦虎的脸,好像是看麦虎说的是不是实话,麦虎一脸的镇定,没有丝毫破绽,我都暗暗为之赞叹。
“那你们跑到这里来干吗?”李科长用手指指旁边的这些花花草草道:“你不要跟我说,你是要到这些花坛里找东西?”
一听这话,我不由得有些紧张,就是啊!这有如何解释?
不过麦虎自有回答,只见他不好意思地说:“我们找了一阵,估计是晚上吹了点凉风,我忽然肚子痛,一下子就有些忍不住。可是这周围又没有厕所,人家分监区又不可能让我们进去,所以我就只有……”
“只有跑到花草里来拉屎?”李科长一脸鄙夷,“你说你好歹还是个生产调度,算是监狱里有点名气的犯人,你恶心不恶心啊?”
此言一出,我立马放心了,能说这话,就证明李科长相信了我们的言辞。
不过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李科长也是个穷追猛打的主,只听他问道:“这大晚上的,你们单独行动,就没有警察看着?”
麦虎对答如流:“李科长,您又不是不知道,这种事情,人民政府可能一起陪着吗?难不成还要人家帮我找?再说现在都收工了,队上几百个人呢,警察知道我们两个是管事犯,不会节外生枝的,所以才放心让我们出来。”
“哼!管事犯,整天爱出事儿的,就是你们管事犯!”李科长冷冷地说。
这个时候,我忽然看见麦虎脸色一变,捂住腹部的手忽然向上微微一提,我心道坏了,看样子是那几个塑料袋出了问题。这可如何是好?
幸亏这个细小的动作李科长还未有发现,他正要再说什么,忽然麦虎“扑”的放了一个屁,然后急道:“李科长,我呼之欲出了,真的真的对不起,我要找地方解决问题了。”
李科长正待说什么,麦虎“扑哧”又是一个充满了恶臭的屁。李科长赶紧挥挥手,示意他离开。
麦虎一溜烟地跑了,李科长冲着他的背影喊道:“记住回你们分监区!”
麦虎顷刻间就跑到没有影子了,周围的空气中只剩下他留下的屁臭味,让人作呕,嗯!除此之外,好像还有点其他的味道,这不,李科长就闻到了。
“奇怪,这里怎么会有点淡淡的酒味?”李科长抽抽鼻子,然后忽然狠狠地盯着我,“你是不是喝酒了?”
我吓得一个激灵,赶紧否认:“没!没有!”
他不由分说,立即凑到我跟前,仔仔细细地嗅了半天,确定不是我身上的味道,这才作罢。
我看着他,心里有点发毛,我没有麦虎那么好的心理素质,面对这个掌握着全监狱2000多号犯人命运的人,我心里还是抑制不住的紧张。
“李科长,要是您没有其他事的话,我也走了,出来好长时间了,再不回去,干部该急了。”说着,我脚下抹油就想走。
“站住,我说让你走了吗?”李科长不咸不淡地说,声音中自然有一股威严。我不敢造次,俯首帖耳地站住,等着他的指示。
半晌,他才缓缓地说:“你是叫秦寒是吧?我记得你的事好像还很多。”
我不知道他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当时的情形也容不得我再去分析,只能回答问话:“嗯,是的。”
李科长面无表情,旁边监舍大楼透出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忽明忽暗,让我不由得紧张起来。
“我问你,你现在在你们队上干什么?”他缓缓地问道。
“我……我在队上改造啊!”我下意识地说。
李科长皱皱眉:“耍花招是不?我知道你是改造的,不是改造难道还是管理警察的?我是问你现在是什么岗位?”
“哦!我现在是百货员兼组长。”我不敢多说一句话,因为我不知道他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心中越发忐忑了。
“官不小啊!”他戏谑地说了一句。我不敢笑,只是更加恭敬地说:“这一切都是政府的信任。”
“嗯!身份意识倒还不错,既然这样,那就说明你是靠拢政府的了?”他的语气还是不紧不慢。
“那是,那是。”我头点得像是小鸡啄米。
“那我问你,你知道张义的事儿吗?”终于,真正的目的出来了。
噢!原来是想问这个,不知道怎么回事,当我知道他的用意之后,整个人反而放松下来了。我几乎没有思索,一口回答:“张义现在禁闭室!”
“废话,我当然知道他在禁闭室,我就是想问你,他这次的违纪事实你清楚吗?”李科长第一次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
我正要回答,他又说道:“想好了再回答,这里没有其他人,不会有人知道你跟我反映情况。另外,你要是提供有价值的情况,我担保给你考核奖励,而且还是不会有人知道的奖励。”
这是诱惑,赤裸裸的诱惑!面对这个诱惑,我的心忍不住地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