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出答案,鸿善只好将桌案上流食状的菜色都挪了出来。
正考虑着要不要多做几道补汤,门前禁制便被人触动,他忙回头,便见俊美的黑衣剑仙怀抱娇小稚童走了进来,忙乐呵呵地招手道:“师叔,小娃娃快过来,瞧瞧这些流食,可满意?”
独孤九看了一眼桌案上琳琅满目的流食状甜品和羹汤,又瞥向另一边桌上的肉食,收回视线道:“不错。”语毕将小孩放到桌边的椅子里,俯身问道:“椒椒要直接食用,还是化为原形?若为原形,那边的肉食和糕点你用不了。”
莫焦焦巴巴地看着桌案上香甜异常的食物,欣喜道:“要浇汤。”
哪怕无法吃肉食,能尝出味道也远远比吃着鱼肉却味同嚼蜡要好得多。
鸿善老祖认同地点头,好心地建议道:“鲜肉羹也是有的,焦焦想吃吗?”
独孤九闻言拧起眉,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了一株散发着肉香味的樱桃椒,思虑片刻,还是拒绝道:“不必了。”
莫焦焦早就高兴地变回了原形,此刻站在椅子上一蹦一蹦的,努力地往上跳,企图跳高一点去看桌上的甜品,全然没注意两人的交谈。
独孤九从储物囊中取出一只墨紫色雕刻繁复的花盆,其中盛满了纤细柔软的不知名白沙,放到桌案上,随即将小辣椒捧起放了进去,叮嘱他扎好根。
鸿善一见那华美的花盆便瞪圆了眼,揪着胡子暗叹独孤九败家,痛心疾首道:“这紫砂墨玉盆万年难产出一只,深海西沙更是西海难得一见的宝物,师叔怎么就拿来种辣椒了呢?!不是,你什么时候找到的宝贝?”
要知道,单单这两样物事的其中一样,便能让修真界丹修趋之若鹜。
独孤九漠然看了一眼跳脚的老头,解释道:“本座一月前由西海寻回之物,深海西沙虽难得,储量却不少,足够椒椒换着用。”
“……”鸿善老祖闻言只觉暴殄天物,心痛难当。
莫焦焦却不懂他坐着的是什么宝贝,只乖乖将根扎进去,催促道:“给焦焦浇甜汤。”
鸿善老祖接到崇容剑尊冷漠的视线,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好一样一样介绍道:“小娃娃,这是玫瑰酒酿,这个是银耳蛋奶羹,还有碧粳粥、糖蒸酥酪,莲叶羹和牛奶茯苓霜。因着老道不清楚你对何物过敏,便将今日你已经尝过的食材做成了不同的甜品。你想浇哪种啊?”
莫焦焦挥了挥叶子,指着牛奶茯苓霜,仰着脑袋高兴地等着,道,“要这个。”他说完又看向独孤九,央求道:“要从头顶浇。”
“这……”鸿善端着一盅牛奶茯苓霜停了下来。
他若是这么倒下去,这绿绿的小辣椒立刻便会一身奶香味变成一坨白辣椒吧?委实不妥。
独孤九并不理会小孩傻乎乎的要求,取了一只稍大的玉勺,又探手摸了摸瓷碗的温度,确认不会烫到小孩后,就舀起一勺,从樱桃椒的根部处浇了下去。
莫焦焦安安静静地待着,那勺牛奶茯苓霜甫一接触到干净的深海西沙,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无踪,与此同时,小辣椒摇头晃脑道:“甜甜的,香香的。焦焦喜欢奶香味。”
独孤九并不给他吃多,舀了两勺后便换成了糖蒸酥酪。小樱桃椒嘟囔道:“有点酸,又有点甜,滑滑的。”
男人又给他依次将桌上的甜品尝了个遍,最后才轮到碧粳粥。莫焦焦看着莹润如碧玉的粥,本是有些嫌弃,随后又忍不住好奇地用根吸收了,道:“这个粥不太好看,可是好吃。”
他懒洋洋地打了个饱嗝,执着地央求道:“要从脑袋上浇下去。”
独孤九不理会他,喂了一碗醇香的热汤后便低声道:“椒椒出来。”
莫焦焦赖在花盆里,他适才吃多了玫瑰酒酿,有些晕乎乎的,仗着自己是辣椒,胆子特别肥,抗议道:“还没有浇甜汤。焦焦要看着玫瑰花从头上掉下来。”
鸿善老祖在一旁瞧得直乐,好心帮着哄骗道:“出来才能浇。”
“真的吗?”小樱桃椒这才半信半疑地想了想,慢吞吞地从花盆里抽出细细的根须,蹦了出来,软绵绵道:“焦焦吃胖了。”
独孤九将辣椒拢到手里,取出帕子包好,径直离开了膳堂。
鸿善老祖向来爱玩,便也尾随其后,跟着到了落日阁。
男人进门的时候,纸童已经准备好了一大盆温水。独孤九抖开帕子,将醉乎乎的辣椒放到木盆里,倒了足够的灵液后,便扶着小辣椒,动作轻巧地给它洗叶子和根须。
莫焦焦听话极了,就安静地站着,也不乱蹦。
鸿善老祖站在后头忍笑忍得腹痛,调侃道:“若非亲眼所见,我还当师叔在洗菜,真有意思,明儿个我得跟鸿雁说说。”他乐不可支地瞧了半天,终是憋不住笑,摆摆手风一般冲了出去,显然是找师兄弟分享去了。
独孤九给小辣椒洗完,用柔软干净的帕子捂着吸干水,方才走进屏幕后,将手里圈着的植物放到榻上。
莫焦焦已经睡熟了,小小的植物翻了个身,红光泛起后又在睡梦中幻化为人形。
独孤九俯下身将小孩黏在脸上的头发拂到耳后,褪了幻化而出的靴子,拉开软软的被子将莫焦焦裹好,确认没有一丝凉风能钻进去,这才看了一会儿小孩睡得红扑扑的脸蛋,直起腰转身往屏风外走去,却是打算直接留在外间守夜了。
***
外室中,纸童已将房屋打扫干净,皆退了出去,带上门。
独孤九抬脚进了一边的藏书阁,夜明珠莹莹的光辉随之亮起。高大的身影穿行于书架之间,不过一会儿男人便取了一本厚厚的书籍走了出来。
他坐在桌边垂眸看着书,修长莹白的手指带着练剑而生的厚茧,摩挲在书页上。如漆墨发披散而落,衬着暖融的光辉,却无法让面上锋锐凌厉的线条柔和半分。
哪怕是在如此无人寂静的深夜,男人依旧面容肃穆,如出一辙的不苟言笑,仿佛生来不会谈笑一般。
别鹤剑与吞楚剑安静地候在一旁。别鹤偷偷摸摸地瞧了一眼书的封面,只看见了四个大字“妖族秘史”,它看了看男人稍显苍白的侧脸,拖着吞楚剑躲到书架后,嘀嘀咕咕道:
“吞楚,剑尊如此耗下去,身体也不知道能不能扛得住。”
吞楚剑灵智未开,只本能地回应了一道轻响。
别鹤剑忙压住它,警告道:“别乱叫!小心惊动崇容剑尊。”
见吞楚老实了,它才忧虑道:“崇容剑尊的识海本就不容许外物入侵,结果如今为了小娃娃,把落日湖带进去了,虽说落日湖与冰原一般皆为幻象,但是要将落日湖与识海融合,势必需要将落日湖残留的生灵气息带进去,这与自残无异啊。我要是知道他上次不远万里跑去隐神谷是为了这个破湖,说什么也得拦着,这下麻烦大了……”
吞楚剑老老实实表示同意,哪怕它听不懂。
别鹤剑松开吞楚,纠结道:“现在小娃娃也知道了,可是并没有什么用啊,到底谁能帮他呢?他自己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虽然看起来依旧很强悍,但是谁知道能撑多久?吞楚,我们难不成要成为无家可归的孤剑吗?”
别鹤剑越想越难受,呜呜地哭了起来。
如此嚎到了大半夜,两把剑都困了,互相依偎着昏昏欲睡。
墙上夜明珠莹白的光忽得一闪,男人翻书的动作亦骤然停了下来。
他霍地站起身,随手放下书,抬脚快步往里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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