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凌霄君摆驾凤凰山,赴齐相谋划之约,与齐家小姐一同赏鉴新宫。
凤凰山位于东宫后苑向左十里,曾作为皇家子弟习武狩猎之园林,只是近代以来皇家子弟渐次凋零,鲜少再有往山中狩猎者,至玉恒为东宫太子时,此处猎苑更是荒废多年。
丞相齐谡自得了太子的宫阙画稿,唯恐夜长梦多再生变故,为着女儿一生之尊位,也是为着齐门世代之荣华,他便迫不及待地征用此山,征调民工,伐木开荒,自作主张地建起新宫!
还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位列极臣,权至首辅”!“掌丞天子、助理万机”啊!——太子玉恒于车中感叹。又想近来翻看国库帐目,又往天子御仓查看储粮,所见各处纰漏亏空,委实愈看愈气,愈查愈恨!
国库存银竟有大半挪作齐相自作主张的新宫修建,另有许多去向不明!而御仓存粮更是进少出多,帐目上还美其名曰移作军粮储备,所谓军粮也都是流入莫家府库罢!
——所谓掌丞天子之相,原是贪污国库之鼠!所谓执掌三军之将,更是盗窃御仓之贼!这等臣工,欺君罔上,贻害于民,委实该杀!
玉恒一人孤坐车中,闭目郁郁,愈想觉胸闷气滞!而今竟还要矫饰繁华与齐相之女视察新宫,他这个所谓的天家储君也真是可怜可叹啊!
新宫是何模样,他根本无心理会!齐家专权擅用,当下他也无力过问!惟今之危急,还是在削撤莫家兵权!强兵一日不去,天子之庭一日不得安宁!也不知萧雪今日行事,能成功否!?
委实受他莫家欺凌多时——霸兵权,啸朝堂,慑天子,杀皇妃,劫太子,窥东境……此样欺辱再不能受!最坏也就是争个鱼死网破!总好过日日囚困深宫坐以待毙!
车轮滚滚向前,秋风谡谡吹进车厢,玉恒掀起竹帘一角向车外眺望,只见路旁树木萧疏,枯草凋败,远处有西风卷尽残云,寒露洗透天色。此处已去东宫数里,渐入山道,宫中杀贼之事成败与否,且看天意罢!
若问天意几许,惟见远道上——寒露泣哀草,凄风催疏林,真真万物凋蔽,秋风煞岁之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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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阳城内城西南角,是莫家的高宅阔府,占地百顷,几乎划进了半个内城。府宅的四角设有角楼,楼高丈许,用做布防瞭望之用!此样大宅俨然城中之城,只差铸金殿与皇庭媲美了!
这一日,辰时将过,巳时一刻,莫府角楼上飞奔下一名哨兵,脚步疾驰,直入正堂,向着列坐上席的诸位佩甲卫将大声禀报,“东宫太子已出宣仪门!正往凤凰山去!”
得报的列位将士齐齐转头望向首席上的莫嵬上将军,有人振臂疾呼,“上将军,还等甚么!那太子终于出宫了!一路兵马去杀太子,一路兵马围攻皇庭!大事成矣!”
“说得正是!杀进宫去,俘虏天子!太子纵然城外有兵,还真敢与我们硬拼不成!?”
“城外可是青门将领啊!又是蔚璃治下的威猛之师!当真打起来胜算不大罢?”也有人质疑。
“青门如何?还不是上将军的手下拜将!当年十万大军都被上将军荡平铲尽!而今只不过是一个辱臭未干的娃娃,有甚可怕!”
“当年青门十万大军因何惨败,诸位还是扪心自问多多掂量才是!”有人看似公正言说,“青门的娃娃也不可小觑!听说廊原城,这娃娃三支羽箭拿下一城,尔等谁敢叫板!”
…………
莫嵬瞪眼看着众将争论不休,心底企图也是摇摆不定。前两日他虽被齐门谋士劝住了——不可弑杀天子,应当争霸东境!可是这些天眼见着齐门为女儿嫁入东宫又显赫的风光了得,他又开始蠢蠢欲动,妄念又起,又试图欺凌天家谋些利益。
可是这城外的青门小将确实不容小觑!青门威名绝对不是虚传!当年他早有见识!至今想来仍心有余悸,若非……也不能胜!而今当真再与青门厮杀当面,只怕胜算不多!
再者听闻那蔚璃治兵,有“其势如洪,其速如风,其阵如林”之威,自家亲弟领兵三万,最初败阵于柏谷关下,就曾来信说过:东越之军,锋芒所向,以一当十!此样算来,自己五万军倒也不是敌手!
真的杀个两败俱伤,损兵折将在此,也无甚意趣!如谋士所言,不能贻天下口实,引四方来伐!倒是绕开太子,要挟天子,尽早拿到封王诏书,早去东境逍遥才是上策!且如今御玺还朝,向那病弱皇帝求一道封王谕旨,又何须千军万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