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璃笑笑,并未置喙,只是向着王后与灼妃又重施一礼,“恭贺王后、灼妃,灼妃有喜,此是蔚王族之大喜,亦是我东越之大吉!”
王后忙还之以礼,各样谦辞。风灼却只是歪在屏榻里,怀中揽着一盒青梅酸果,昂首看了蔚璃半晌,就知她此言是有意尊崇主母,这后宫中无论谁人得了子嗣都是王后之子嗣,庶出之母不过是生育之母罢了!
“这便完了?!”风灼有意寻衅滋事,想煞一煞这位女君的霸道之气,“长公主贺人都是袖手空口来贺的?一件贺礼也不肯带?你倒惯会省事!当人家生儿育女是养个猫狗那样便宜……”
“灼妃!”越王沉声喝道,却也不敢怎样凶悍,只是打圆场劝和着,“璃儿近来忙于军务,哪得闲暇顾这些虚礼!都是自家人,灼儿也该体谅王妹辛劳为国才是。”又挽蔚璃手臂,望一眼跟随其后的裳儿,将她二人送至右首席位归座,又亲奉了茶盏在案,问说,“今晚不是有澜庭夜宴吗?王妹无意赴约?不去也罢!过了今晚那太子殿下就该回去了,终落得我们一家人可以清静清静。”
“我来便是向王兄辞行。”蔚璃答言,后面的话未待说下去,风灼那边先哼笑一声,“原来贺我也是顺路的便宜!我就说嘛——几时敢劳长公主大驾亲自来贺?!”
“灼儿。”王后风姝也轻声劝止,“长公主终年国政军务在身,哪得闲暇顾这些琐事?你休再胡闹,现下我们也该退去,长公主必有国事与王上商议。”说时起身去搀扶风灼。
却被风灼反手推开,“姐姐怎么可以说我怀了蔚王族子嗣就是琐事!?这样琐事你们谁人倒是做来看看!欺负人便也没有你们这样欺负的……”说着又是抹泪又是捶胸,倒也真是委屈之极!
王后无奈,忙又自称言辞不妥,各样致歉。越王也上来劝和,百般讨好。
蔚璃见此情形,愈发知这“倾城尤物”为何物!心下苦笑一声,向王后说道,“嫂嫂不必避讳。说来,我今日与王兄所议,一半是国事,一半也该算是家事,”又瞄一眼旁边哭得梨花带雨的灼妃,见她正悄悄掩袖窥视,便愈发笑说,“其实——我要议得便是当下这件‘琐事’,此事如何还须求得嫂嫂恩准。”
风灼听了愈发要横眉立目,风姝则是娥眉愈见深锁,越王更是诧异看来。
蔚璃知时限无多,便径自言说,“王兄已知:莫家以五万大军迫近柏谷关,先杀我守将,再窥我城池。我三军将士虽有誓死报国之志,然自古战事难测风云,不知结局。现下国难当头,蔚璃肯请王兄,当先立国本,以固东越千秋基业。如今灼妃有孕,若得男儿,请王兄立此长子为国之储君,以应天下风云之不测。”
越王讶然,王后更是讶然,风灼虽听得真切,可却是不敢置信!——自母妃向上数,数代皆是庶出旁支,何以今朝自己的庶出之子竟得以立做国储!?承继一国江山!?
“长公主这话可当真!”风灼恍然,率先发问,又稚气地要挟,“你也算是国之副君!君无戏言!可要说话算话!”
蔚璃浅笑一缕,就知她心中所望正在于此,“当不当真……还要问过王兄旨意,问过王后心意;至于算不算话……也要看灼妃自己的福气了。”
越王看向王后,王后望向越王,二人相视无语,心下自是五味杂阵。
风灼此时便也勤快了,急忙自榻上起身,上前来拉住风姝衣袖,讨巧献媚道,“好姐姐,妹妹若先得了公子便过给姐姐可好?姐姐是主母,亦是他亲生之母!灼儿的孩儿本就是姐姐的亲孩儿!由姐姐当了嫡长子抚养!妹妹甘愿退后!我不与姐姐计较先后,姐姐可要与我论说嫡庶?说来我们姐妹本就同脉至亲,倒底都是一样的……”
“岂会一样!?”越王凝眉立目,微有愠怒,“灼儿不可欺了姝儿!中宫便是中宫!惟中宫所出方为嫡子,方可入东宫为储!你们纵然至亲姐妹也不可乱了君臣之礼。”
风灼也稍稍挑眉,面有怨怼,可还是扑到了越王膝上,倚媚撒娇道,“王上好不解风趣!方才璃儿妹子都说议得是家事,王上倒来论甚么君臣之礼!与妾身言说国事……好煞风景!”说时媚眼如丝觑了越王半晌,见他仍不肯应,又轻哼一声,拂袖袅袅,款步移下座阶。
越王见她莲步缓去,还不忘频频回首,那眼角眉梢半是嗔怒,半是媚惑,实看得心神激荡,不由得又怜又笑,此样美人又何忍欺之!?
风灼行至座下,倒身大拜,向上座央告道,“好姐姐,灼儿求你了!灼儿以母妃安康起誓,此世不与姐姐争位,不与姐姐争宠,不与姐姐争王上,待姐姐忠心不二,绝不背弃!只求姐姐收下灼儿肚里的孩子,养做嫡长子,立为国之储,灼儿愿为姐姐肝脑涂地粉身碎骨再所不惜!”
“灼妹……”王后风姝急忙起身,上前搀扶自家亲妹,心头却是百般滋味,各样凌乱!如何就被她占了先机?如何康平盛世也有这样不测风云?如何好端端的就议起了立储?……此是她蔚璃镇伏南召之计罢?母国有百年繁盛之宏图,风氏有觊觎天下之野心,此回东越遭难,运筹如四哥又怎会不趁机拿下东越南僵城池!——怪得了谁人?!恨只恨这风云突变,怨只怨世人各怀计谋……又想想诚如风灼所言,本是同根同脉,何言先后嫡庶,或许此生于这深宫高墙内,也惟有得她相助,自己方能安稳于后位罢!
“我与灼妹同宗同脉,自然也要同心同德……”王后挽了灼妃手臂,温柔言说,“我们的孩儿都是王上的孩儿,灼妹的孩儿自然也是我的孩儿,何论彼此,何言嫡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