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这一幕在剧本上面就没有写台词。
后期制作时也会放大雨声,作出他俩说了台词但却被刻意模糊掉的效果。
这是导演的一个小心机,他觉得这样欲语还休特别有感觉,至于这两兄弟究竟说了什么,就随便观众想了,顺便还能炒作一个话题。
沈谓行欲语还休完,大雨将他脸上的血污冲刷下去,露出脸上狰狞的疤痕。
沈谓行搭在身侧的手动了动,有点儿发抖地、艰难地、缓慢地抬了起来。
近写镜头中,他的嘴角缓缓地向下弯出了一个扭曲的反常角度,那半耷拉着没瞎的一只眼睛猛地睁大,手臂也暴起一般,五指为爪,抓向陆北的脖子。
一旁的女主角和那来惊呼出声,陆北却仍然不动不移,还那么忧伤又怜悯地注视着他。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沈谓行浑身的经脉逆行,他嘴一张,呕出血来,手也一软,在触及陆北脖子前的一瞬间落了下去,绝望地拽了拽陆北的衣袖,在白色的衣袖上落下了一个黑不黑、红不红的邋遢印记。
两兄弟同胞而生,年幼时遭同一难,在那之后却背道而驰。
沈谓行没有坚持人心底里的光明,他放任蛀虫啃噬灵魂,他在欲望的驱使下沦为了一个丑恶半生的人,他毕生都躲藏在黑暗的洞穴中妒忌所有生活在阳光下的人,觊觎所有不属于他的东西,甚至为此对世上最后的亲人——弟弟——再三痛下杀手。
最终他被弟弟亲手杀掉了。
然后他就睁着那只眼睛死了。
在后期里会在此刻插入BGM,随着镜头缓缓移向神情悲悯的陆北和他起身朝未来走去的身影,沈谓行就不重要了,BMG会将观众的思绪引入陆北受尽磨难的幼年、童年、少年与青年,一幕又一幕。
他也曾狼狈,也曾受尽屈辱,也曾茫然无措,但他终于没有屈服于内心的黑暗。终于,他战胜了对手,赶走了黑暗,克服了软弱,成长为了一个强大的人。
“卡!”
曲导最先喊出“卡”,片场周围的工作人员们便鼓起掌来。
这也算是对演员杀青的一种应对方式了,大家都知道这是沈谓行杀青的戏,加上之前的片场意外,沈谓行不但以身涉险救了陆北,事后还很敬业积极地配合剧组继续拍摄,平日里来往也很好相与,工作人员们都挺喜欢他的,纷纷鼓着掌围过来,热情说着“沈哥辛苦了”“沈哥杀青了,辛苦”“沈哥请吃饭不”。
陆北和沈谓行还在原地维持着刚才的姿势,缓了半分钟才从情绪里出来,他俩的助理已经拿着毛巾过来了,在旁边小声地提醒着。
还是陆北先回过神来,他先起身,笑着朝地上的沈谓行伸手。
沈谓行也朝他笑了笑,抓着他的手起身。
俩助理赶紧把干毛巾给他俩披上,护着上场边的保姆车去换湿衣服,省得感冒了。
那来虽然跟传冠公司闹得不愉快,但现在合约在身,明面上不至于明晃晃跟着陆北走,何况他面对的还是沈谓行。
所以那来裹着干毛巾跟沈谓行上了同一辆保姆车。他比沈谓行的戏服装束都简单多了,很快就收拾好,接过自己助理递过来的姜汤,先倒了一小杯递给沈谓行。
沈谓行在车上把湿戏服脱下来,擦干了一下身体,换上了小唐带来的日常换洗衣服,正接过那来的姜汤喝着,就正听到了有人在敲保姆车的车门:“沈哥!”
小唐把车窗摇下去一点,扯开一点车帘子,朝敲车门的副导演问:“怎么了?”
“曲导让沈哥弄好了再下来,要加戏,怕沈哥还有行程赶着走,今天时间还这么早,赶紧一起拍了。”副导演说。
车里的沈谓行一怔,刚要问加的什么戏,忽然见身边的那来默不作声地笑了一下。
沈谓行惊讶地问:“你笑什么?”
除了拍戏之外,那来的日常表情极为贫瘠,更难赏赐给人类,沈谓行上回见他笑还是他在循环看一个大猫把小猫踹下楼梯的视频。
——怪不得都说那来这人是冷血杀手,这猫妈把崽给一脚踹下楼梯多惨绝猫寰啊你居然笑了五分钟你考虑过那猫崽的感受吗你没有!当时的沈谓行心想。
沈谓行顶着那来突如其来的神秘笑容buff去见曲导,不解地问:“曲导,要加什么戏?”
“哦,就几场小戏,没台词,别紧张。”曲导解释,“本来打算明天再拍,但今天拍得特别顺利,时间还早,也怕耽误你的行程,能一起抓紧拍了就拍了,你有问题吗?”
沈谓行说:“没。”
“好,那去换衣服吧。”曲导说。
沈谓行想当然以为是换回反派男二号的那几套衣服,但他去了化妆室才发现自己想错了。
化妆师花了一番力气给他卸掉脸上那疤痕妆,然后捧来一套干净清爽的戏服:“沈哥,换这套。”
沈谓行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不是陆北的戏装?”
“洗干净了洗干净了。”化妆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