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景年并不觉得宗室无用,反而在储君的问题上,宗室有着相当的话语权。因为,皇储这件事,不光是国事,也是皇家的家事,臣子再听话,那也是外人,宗室才是自家人呢!
这不,承庆帝才显出了对五皇子的一点不同,立马阳平大长公主就坐不下去了,跑过来暗示徒景年要小心,虽说这种做法有挑拨皇室兄弟感情的嫌疑,但是,在皇家论什么兄弟感情,那不是开玩笑嘛!
阳平大长公主打心眼里瞧不起继后,元后那等人,尚且对阳平大长公主这个大姑姐客客气气。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继后却自觉自己早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除了对承庆帝,对谁都是一副倨傲的模样,这么多年来,也养出了傲气的阳平大长公主如何肯低这个头,因此,这会儿一间华阳宫抖起来了,立马提高了警惕心,一方面给徒景年提了醒,另一方面已经打算有空在承庆帝那里上点眼药,告个刁状了。
这些日子以来,朝中并无什么大事,会试刚刚结束,也没发生什么徇私舞弊之类的丑闻,不过林梓的儿子林海,在这次会试中成绩很是不错,虽说没有夺得会元,却也是亚元,据说是因为他在文中写乡梓的时候,避讳了父亲的字,梓字少了两笔,那一房的房师一时没反应过来,直接就将林海的卷子打下了一个级别,等到复阅的时候才算是想起来了,因此找了出来,当时还没揭开糊名,已经有人猜出应该是刑部尚书林梓家的公子,几番权衡之后,便取林海做了第二的亚元。
林海这边得中,殿试也就是走个过场而已,稳稳的一个进士,又有个做尚书的父亲,绝对是标准的金龟婿,一打听,林海还没订亲呢,因此,说媒的蜂拥而来,几乎把林家的门槛都踏破了。
林梓又是得意又是惴惴,得意的是儿子这般抢手,惴惴的是当初承庆帝允诺了赐婚,却因为老妻亡故,耽误了三年,如今承庆帝还记不记得还是两说,偏偏承庆帝不记得了不要紧,他这边却不能忘了,免得要圣上想起来了,狠狠记上一笔。后来一咬牙,直接透露说,圣上有意做媒,总算大家都安静下来了,心里面却不知道是谁家的闺女有这般好运气,得了这么个好夫家。
这好事果然落到荣国公府上了,这也是贾代善自己求的。贾敏是贾代善的老来女,荣国公夫人史氏那会儿都四十多了,离生下次子贾政时隔差不多十几年了,史氏都开始进入更年期了,这才有了这么个宝贝闺女,荣国府其实不缺女儿,贾敏上头还有三个姐姐,不过都是庶出,至于为什么只有庶女,没有庶子,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因为是老来得女,贾敏在家很是被父母娇宠,贾代善疼爱小女儿,专门挑了一个也是大户人家出身的女先生给小女儿做老师。那个女先生在京城颇有几分名气,她原本也是出身大家,在家的时候,琴棋书画都来得,也是闺中有名的才女,十六岁十里红妆出嫁,嫁给了一个世交家的儿子,那会儿也已经考上了秀才。本来日子过得挺不错,只是后来丈夫回老家参加乡试的路上,先是遇上了水匪,抢走了大半的钱财,受惊之下竟是染了风寒,一病死了。偏偏他们刚刚成亲才一年,还没有孩子。
按理说,遇到这样的情况,无论是在婆家守寡,还是回家改嫁都可以。偏偏那时候她娘家获罪,直接被夺职了,不得不离京还乡,夫家又有人嚼舌头说她克夫,又见她没人撑腰,直接一纸休书将她休弃。她也是干脆的,带着嫁妆离开了夫家之后,直接拜了当时一个比较出名的女冠为师,做了俗家弟子,自个就在道观附近买了地,建了一个小别业,就住在那里了,她一个女子,不好抛头露面,干脆便在别业那边弄了个女学,教授一些小康之家的女孩子,渐渐也有了名气,一些大户人家开始请她到自己家教导家里的女孩子一些诗书什么的,后来便被贾家请了过去,专门教导贾敏。
贾敏在家被千娇万宠,女先生虽说命运有些坎坷,却也不会再学生面前怨天尤人,只是教导她一些琴棋书画之类的,人情世故之类的东西,自然有教养嬷嬷教导。哪知道,贾敏天生就对风花雪月的东西感兴趣,养成了一副天真清高的性子。之前选秀,史氏倒是有意让贾敏去宫中搏一搏富贵,可是贾代善却是个明白人,自家闺女这性子,进了宫,还不被吞得连骨头都不剩,还不如选个人口简单的人家呢!
因此,之前到了选秀之年,贾代善直接上了折子,请求免选。
☆、第章
贾代善的折子写得很是煽情,说自己老大一把年纪了,才得了这个女儿,一直视作掌上明珠,生怕她吃半点苦头,这丫头也被他宠坏了,性子有些骄矜,不适合在太复杂的地方,因此,他也就想将女儿嫁到一个人口简单,守规矩的人家,清清静静的最好不过云云。
贾代善当年早早就投靠了承庆帝,承庆帝还是肃王的时候,还救过承庆帝一命,因此君臣之间情分很是不同,贾代善难得有什么要求,不过是请求女儿免选而已,承庆帝宫里面又不缺女人,人家不愿意,自然不会强求,因此自然答应了下来。
贾敏这会儿刚刚及笄,确实要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只不过,史氏觉得女儿即便是做个王妃娘娘也是足够的,偏偏丈夫不要女儿去选秀,那些王府也没有适龄的世子,这会儿再看看其他的候选人,总觉得各种不足。
贾代善一向精明,这边林海刚刚过了会试,就琢磨着要打他的主意了,不过,他没贸然上门,就像是一家女,百家求一样,金龟婿同样也抢手,林梓这样的人绝不会轻易松口的,果然,很快就听说,当年圣上许诺过为林海赐婚的。贾代善打听了一下,没听说圣上看上了什么人,当下又跑过去找承庆帝打听。
承庆帝也是聪明人,可谓是闻弦歌而知雅意了,直接就笑道:“当日朕说了,日后林卿之子若是金榜题名,朕就为其做媒!贾卿既然有意,不妨与林卿通通气,若是林卿同意了,等到殿试之后,朕即可下旨,免得朕乱点鸳鸯谱,叫几位卿家不快!”
这年头,婚姻大事,主要还是父母做主,婚姻是结两姓之好,皇帝也不能随便插手,当初许诺的时候,也是许的是做媒,比如说,承庆帝瞧中了哪家,然后给双方都通个气,两边自个再商议一下,觉得好了,然后皇帝下旨,算是皆大欢喜。
承庆帝其实也觉得郁闷,之前许诺的那一次选秀里面颇有些条件不错的,毕竟,很多秀女都是冲着皇后还有妃位来的,结果承庆帝都圈好了人选,就等着林海考试了,结果,林梓他老婆没了,这事自然就泡了汤,承庆帝看中的人已经年纪不小了,他也不能跟人家说,我帮你女儿看中了一个对象,家里面条件不错,可惜的是老娘死了,你得等几年,人家守完了孝,考上了进士,再谈婚事,哪怕是皇帝呢,这也算不上厚道。
结果这一次选秀,就没几个合适的人了,承庆帝自己不过挑了两个出身比较一般,容貌却很是出色的人留在了后宫,其他的都让她们回去自个嫁人了,反正经过了选秀复选的,各方面条件都不错,回去之后谈婚论嫁也是一个资历,寻常人家也不敢挑剔。
这边还在发愁,是不是要看看上一届的秀女里面还有没有未曾出嫁的呢,贾家这边就凑了过来,承庆帝自个也是松了一口气。
贾代善回过头就去找了林梓,林梓一听,这事在承庆帝那里过了明路了,加上这会儿的贾家远远不是后来的那样混账,贾代善是国公,人也明理知事,贾赦这会儿还是个老实孩子,除了喜欢古玩金石什么的,也没什么大毛病,娶的妻子出身张家,也是望族,贾政如今还在国子监里面读书,看着也是个老实人,娶的是贾家的世交王家的嫡女,贾代善这会儿孙子都两个了,据说也是挺会读书的,看样子,贾家是打算转型了。另外,比较让林梓心动的是,贾家子嗣还是挺繁茂的,如今的国公夫人史氏生了二子一女,贾代善那一辈兄弟也有五六个,贾敏的几个姐姐也听能生的,林家缺的就是这个啊!因此,双方偷偷找人合了一下八字,发现是天作之合,自然一拍板,这事成了。
承庆帝那边自然得了消息,贾家这边贾代善回去一说,史氏一听,林梓是刑部尚书,又在内阁做大学士,门第很是不错,虽说比起王府还有一定的距离,但是想想人家家里人口简单,林家也是延续了差不多两百年的世家,家资不菲,女儿嫁过去也不用伺候婆婆,用不了多久就是一个诰命夫人,自然一口答应了下来,就等着林海金榜题名,圣上亲口赐婚了!
两家私下里面已经交换了信物,林海自然要专心应考,虽说殿试不过是走个过场,但是也是会有意外发生的,林海也不希望自己因为某种原因落到二甲后面甚至是三甲里头。
接下来便是过年的时候,小年的时候,朝廷就封了印,宫里面也开始了一系列的准备工作,起码年底的祭祀,除夕赐宴,新年的大朝会,都不是什么省心省事的。
后宫自然也有祭祀,需要皇后主持,皇后素来争强好胜,尽管因为刚刚生产,才出了月子不久,身体还有些虚弱,还是强撑着起来,换上沉重的礼服,主持后宫祭祀。
徒景年如今身后多了个小尾巴,也就是二皇子徒景平,徒景平既然已经入了学,某种意义上算是半个大人了,因此,宫中有什么活动都得跟着,徒景平生母已逝,养母虽说对他还算慈爱,但是毕竟不得宠,尤其下面一下子多了三个皇子,生母位份都不低,可以说,几个皇子里面,出身最差的便是徒景平,养母入宫这么多年,也未能晋位,这让徒景平的处境愈加尴尬起来。在得了养母几句提点之后,徒景平鼓起勇气,开始向徒景年示好。
徒景年对此还是乐见其成的,皇家虽说没太多兄弟情,但是,多个左右手总比多个对手好,虽说徒景年并不觉得徒景平将来会有多少竞争力,但是,却也不想将他推到别的兄弟那里,何况,他也得给承庆帝一个友爱手足的印象。
因此,在徒景平表现了靠拢之意之后,徒景年也改变了对徒景平的态度,在很多场合,干脆就将徒景平带在自己身边,徒景年开始上学,已经不能住在养母的寝殿里了,应该搬到兴庆宫那边,兴庆宫原本是当年唐明皇时候兴建的,因为战乱倾颓坍塌了大半,后来太祖开国,花费了近二十年时间,陆陆续续在原址上重建了兴庆宫,作为皇子未开府之前的居所,宫学也建在兴庆宫南边。虽说兴庆宫规模不小,但是里面的宫院自然也有好有坏,承庆帝如今正值盛年,没准兴庆宫这边最多的时候得住个十个八个的皇子,若是按照徒景平自个的出身,哪怕年龄居长,内务府分派的也不会是什么好地方,而徒景年打了个招呼之后,内务府的主管几乎是谄媚地拿来了堪舆图,让徒景平自己挑选。
徒景平也很乖觉,选了个中等偏上的院子,稍稍整顿了一番,便搬了过去,到了兴庆宫,柳昭仪能插手的地方就很少了,徒景年也没有把他往地方一塞就不管,平常也会提点他的功课,有什么好东西,也不忘给徒景平送一份,如此一来,感情自然亲近了许多。
一晃便到了除夕,除夕宫中赐宴,也分内外两场,一场是前朝承庆帝赐宴,一场是后宫皇后赐宴,前朝参与的就是皇子宗室,勋贵大臣,后宫参加的也就是诸多妃嫔公主还有外命妇。
因为三四五三个皇子刚刚出生没多久,还受不得风,因此,自然不好在宴上露面,因此,出席宴会的也就是徒景年和徒景平两个人了,席上的堂兄弟也就是宁王家的几个儿子。
宫中赐宴其实没什么好说的,除了少数的坐在上头的几个席面,下面那些官员席面上的菜多半端上来的时候都已经凉掉了,原本就是凉菜的还好,其他的菜都能看到结成块的油脂了,能够来参加宫宴的人,哪个在家不是锦衣玉食,结果到了宫里面,只得拿着几样凉菜垫肚子。另外,酒也是不得不喝的,好在这年头的酒度数不高,或者说,宫宴上并不会提供度数高的酒水,免得有人酒后失态,御前失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