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死对头都对这凡妇千依百顺,其中定有问题,自己却偏偏反其道而行之,简直是该死!这确实是自己犯下的最大的错误!
周云天的声音低沉时自有种温柔令人沉醉的魅力:“我并不奢求你的原谅,只是希望你自今而后能一切顺遂,切莫……切莫再遇上像我这般伤你至深的人。”
杜子腾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这TM简直是渣前任如何说情话的经典模板啊!我错了,不要求你原谅,一切都只是希望你过得好就好……
不过,杜子腾看莲英双目清明,虽有触动,却绝非是男女情爱,更像是为周云天的突然转变而惊讶。
“我先前犯下那样大错,你不信我也是应该的,莲英,你最后听我一句劝,我知道我所说一切太过匪夷所思令你无法接受,你大可去做一件事试探一二。”
……
莲英最终还是没有惊动警卫前来搜捕周云天,倒不是什么旧情犹存之类的理由,也许只是为周云天最后所说的那番话,也许是因为终究夫妻一场,她今日当面扔出那休书,又与自己亲爹里应外合坑得周云天如此狼狈,以莲英为人,做不出那样落井下石的事情。
最后,她终于是沉默地放对方离去。
“义风军”又更名回“黑风军”后,人心再怎么惶惶不安,在挥师北进之事前,也是被捏拢到了一处,齐心协力只为打下全部江山。
而不知是否北进的压力太大,黑老大的脾气越来越暴烈,哪怕是心腹至亲也是动辄得咎,令他周遭的人不得不带着几分小时。
这一日,亲眼看到爹爹为一点小事咆哮了一位平素为人仗义、先前却追随周云天、最后没有随之逃跑的将领,最后将对方免职责问,又责令另一个将领务必在时限内将周云天连带周云天余党抓捕完毕,莲英不知为何,突然上前打断道:“爹爹,你可得闲?”
黑风本有些不耐,却终是挥退左右,勉强和颜悦色地道:“莲英,何事?”
莲英缓缓地道:“爹爹,我年纪也不小了,先时是遇人不淑,才让自己这般难堪。我一个妇道人家,终于是要寻个归宿的,爹爹……小堂是你倚仗信赖之人,自幼就对我颇多照料,女儿此生,就想寻个良人安安静静过下半辈子……”
黑风眉头皱起:“莲英,先前是爹爹不是,那周云天……都怪爹爹看走了眼,此番定给你寻个好的,小堂……虽是知根知底,终究身有残障,”黑老大甚至还开了个玩笑:“我的女儿这么如花似玉,我可舍不得委屈。”
莲英垂首道:“女儿所愿不过一良人,爹爹诸事繁忙,哪里又要劳动您呢?小堂与女儿青梅竹马,知根知底,没有委屈。”
外面隐隐有臣属似在喧嚣催促关于大军起拔之事,黑风有些不耐,便直接道:“莲英,不必多说,在家从父!此事我自有安排。如今大军北进千头万绪,待到事成之日,你便不是如今这身份,还愁没有好儿郎吗?这北进之事最为紧急,你先将左军的粮草之事妥善安置吧。”
莲英立在一旁,仔细打量眼匆忙召唤下臣入内又匆忙开始议事的父亲,好似这十数年来,爹爹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不再是幼年时那个将她放在肩头的爹爹了。
她默默迈步出了军账,只觉天地之大,竟是一片冰寒。
莲英自然不是真的意属王小堂,到得现在,她亦分不清,到底谁是真心,谁是假意……
大军马上要挥师北进直逼王都之事,还是令黑风军上下原本有些浮动的人心渐渐激昂起来,自起事之日起,所有参军者心心念念不就是为这一天吗?
在这人心振奋之日,在黑风殚精竭虑的操持之下,军中还下竭尽心力压下一切内患一致对外,那个朝廷,就像已经风化为尘土的腐朽之物,在黑风军的清扫之下,节节败退,这个王朝沉入深渊的速度甚至超过了义军自己的想像。
在这种步步进逼、日日大捷的氛围中,整支黑风军竟是真的被凝成了一团,愈发地坚不可摧,战无不胜。
直到大军打到王都之外,那是义军形成规模之后,唯一一场艰难的战局,恐怕也是这个堕落的王朝最后一点垂死挣扎,可在义军已经将王都彻底包围之日,这点挣扎纵是给义军带来了巨大的伤亡,但黑风却是拿出前所未在的杀伐果决,直接派上了督战队,逼令军士只进不退,在这等不计伤亡的疯狂进攻之下,终于是以血肉之躯破城而入。
城破之时,黑风激动得仰天长啸:“哈哈,终于!!!”
若非那家伙实在太蠢,恐怕就是自己亲自来做,也不能做得更快更好,哈哈,那家伙恐怕已经要怄得吐血,为自己做了嫁衣……哈哈哈哈……
到得现在,是不是将对方彻底扼杀甚至都不再重要了,只要自己登上王座,登高一呼之时,便是这个世界崩塌、飞升之途大开之日,对方只会随着这个世界的崩解而灰飞烟灭,想来真是太美妙不过!
萧辰杜子腾跟在莲英身旁,看她沉默着随中军终于踏入那深深宫廷——那是前朝最后的抵抗之处,眼看也已经彻底崩解了。
她看着高处那个满脸兴奋狂热、迫不及待坐在龙椅上的男子,陌生得简直令她完全无法辨认。
却在这时,杜子腾突然惊呼,而莲英闻声转头,却是一个趔趄,下一瞬间,她已经牢牢被定在一个臂膀中,脖子上横着一把寒刃。
头顶上传来的声音那样熟悉又陌生,就像是绝境中的野兽无路可走一般的绝望疯狂:“你以为这局你胜了?哈,你信不信我一刀宰了这个凡人!”
此时的大殿之中,义风军并不算多,一部分人前往搜捕那些前朝作孽,只有黑风的几个心腹领着他的贴身卫军跟随着。
他们竟是一时不察,被周云天不知从哪个角落里钻出来,竟是狠狠扣住了莲英!
黑风看了过来,他尚未开口,他身旁几个下属已是斥道:“你这忘恩负义的小人,竟然还敢出现!”“还不赶紧放开公主殿下!”
这滔滔骂声之前,周云天却是哈哈大笑:“公主……?确实是公主啊,这一局我输得确实不枉,雪亦老儿,你能先一步找到气运之子,令她家破人亡之后还要视你如亲父,我却只道是那什么黑风寨中有大气运,却万万没有想到,这气运居然是落在一人身上,难怪你在将我踢走之后牢牢把持着绝不肯再她亲近旁人……”
如果不是当初认出自己来,这雪亦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让自己娶这凡妇的吧?什么入赘、赏识,现在想来,统统是雪亦的一手算计,自己与他一般身负天命,自然而然会与气运之子命运交错,可这雪亦一番算计之下竟是令自己彻底失了气运之子的垂青!将整盘棋输了个干干净净!
想到这里,周云天抬起赤红眼眸狠狠盯着黑风道:“你以为你赢了?我一刀下去,这个结界就此终结——大不了老子同你鱼死网破!”
这番话说得云里雾里,在场诸人皆是听得无比茫然,可在这茫然之中,隐隐地,所有人都听出了一个可怖的真相——莲英并非黑风所出,甚至黑风当日有意找到莲英令她家破人亡之后才自己收养,这周云天与黑风一样,因着什么气运的缘故,竟也是必要找到莲英?
这番话只令当场诸人迷茫之外终于肯定:这周云天在身败名裂无路可走之后,终是疯了。
只有莲英,她咬着唇,像是感知不到唇上痛楚一般,牢牢地盯着龙椅之上的黑风。
黑风的表情却根本没有周云天想像的半点气急败坏,他坐在龙椅之上,目光悠然:“你啊就是太蠢,气运之子?呵,从我踏上这王座之时起,气运便已经在我身上!一个凡间蠢妇而已,先前有用之时你因小失大,现在无用了……你却妄想用来威胁本座?哈哈哈哈……”
第224章 什么是气运
黑风这番话直令周云天面色大变:“这不可能!!!这凡妇明明是气运之子,乃是此方世界气运之系,你定然是诈我的!!!”
周云天双目赤红,额头青筋鼓起,面上神情一片疯癫,简直状若疯狂,在他说话之际,手中长刃竟是在莲英颈上留下一道长长伤痕,可她却恍若不觉一般,只将哀伤双目看向龙椅上那个男人。
她希望对方不过是为着自己安危的一时之计,或者只是为了打消这疯狂的周云天,或者不过是不希望周云天太过看重自己,可莲英……终究是失望了。
黑风却是仰天大笑:“碧月啊碧月,你到底是蠢到了什么地步?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竟然还不敢相信、不敢承认,输了就输了,你以为光靠个无用的凡人就能翻盘,别做梦了!啧,要是不信,你大可杀了她看看啊。”
周云天只喃喃道:“我输了……我输了……?这不可能!不可能!!!!”
周云天这疯狂错乱的表现似乎极大地取悦了黑风,他笑得越发畅快得意。从始至终,他讥嘲得意的目光始终都放在周云天身上,莲英于他,就像一个曾经捧在手心百般利用最终却因为无用而弃之一旁、根本懒得理睬的棋子,除了偶尔用来刺激一下神智狂乱的对手、获取那高高在上的胜利快感,根本再不能牵动他的半分心神。
这一刻,看到这样的黑风,莲英只觉得冰寒刺骨的感觉自足底涌向脑海。
周云天那些话再次在她心中回响:“……你能先一步找到气运之子,令她家破人亡之后还要视你如亲父……”
方伯曾经说过的话亦一一浮现,原来,自己不是什么被捡到的婴孩,而是另有所图之下,处心积虑被算计、被抚养着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