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乐一想到就是在此人府上,莫名其妙腰间多了一条络子,让皇上给抓了个正着,心中恨得不行,感觉到心口一阵剧烈绞痛,吼道:“博穆博果尔,你好狠毒啊!”
“哪里,一切还都得益于安郡王的大力配合,没有您的牵线搭桥,哪有我的将计就计呢?”博果尔抬手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低声道,“董鄂氏已经过了二选,入宫在即,你说,你二人的苟且之事,能瞒到几时?”
岳乐捂着胸口,恨不能一口血吐出来,又想一口咬断他的脖子,赤红双目道:“我不会让你的奸计得逞的!我这就修书皇上,告诉他一切!”
他怕死,但眼看着是活不成了,当然能拖死一个就是一个,岳乐现在恨死博果尔了,连带着也恨上了董鄂氏,今日的一切,都是由这个贱女人所起的!把这事儿掀开,大不了大家一起去死,他在黄泉路上也有个伴!
岳乐话音刚落,听到书房门口有大管家惊恐的叫喊声:“老爷,大事不好了,来了一队人马包围了咱们王府!”
岳乐愣了一下,再看向博果尔,已是满脸不可思议:“你怎么敢!我还是大清朝的安郡王!”太后只是让他称病,可没有削爵囚禁他!
“若不是你活不过今天了,我怎么会把此事据实以告?”博果尔笑眯眯的,“你不仁,我不能不义,临到走了还特意来找你解释,免得你走上黄泉路也还蒙在鼓里,安郡王若有心,在天之灵也当报我今日的大恩呢。”
他一边说,一边从袖子里掏出一小包黄色的纸兜来,难掩遗憾道:“太后密旨,我也是奉命行事,安郡王可千万莫要怪我,要怪就怪你知道得太多了吧。”
孝庄恨岳乐从中捣鬼,早就起了杀心,先前一直忍着不发,是怕在风口浪尖上动手太过明显,很容易让人看出端倪来。
如今也过了三四个月了,流言淡去,她不仅要杀了岳乐发泄心中怒火,还转手把差事送给了博果尔,也让他借此平愤,算是废物利用了。
博果尔在岳乐惊恐的低叫声中,一把捏住了他的下巴,卸下了他的下颚,把纸包打开,里面的白色粉末尽数倒入喉咙。
岳乐想把满嘴的粉末吐掉,却被他捏着喉管倒入一杯滚烫的热茶,从喉中爆出一声变调的求饶。
“是你先想害我,幸而我技高一筹,才得以保全自身。”博果尔想到两辈子都是岳乐把董鄂氏引给福临的,眼中凶光大盛,手中用力更大,几乎把岳乐给活活掐死。
他等了一盏茶时间,方才缓缓松手,看岳乐早就没了气,口吐白沫而亡,取过桌上的残茶把手上沾染的白色粉末给洗掉。
☆、最终殿选
秀女最终殿选,太妃和太后一块并列坐在两侧,福临和皇后并肩坐在大殿正中央,其下还有十多位宗亲女眷,赫舍里氏抱着两岁的儿子也在其中,正含笑同旁边的命妇说话。
大家都努力摆出一副其乐融融的场景来,但大殿中的气氛仍然透出一股说不出的诡秘微妙。宫中哪里有真正的秘密呢,更何况董鄂氏在二选后被接入皇宫来,期间同其余秀女吃住都在一块。
本来鄂硕远房侄女就已经够打眼了,偏偏福临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和思慕之情,数次让吴良辅给董鄂氏私底下送首饰糕点来,还往往附上自己新作的诗画给她赏评。
董鄂氏每次收了东西,不仅要大张旗鼓地磨墨作画回敬福临的心意,福临送给她的首饰也都要挑喜欢的戴上,糕点更是乐于请同屋的秀女们一同品尝。
她既想图一个大方慷慨的好名声,又想变相跟人炫耀自己身份不同寻常。这一手虽然简单,但也真有人吃这一套,不少人因此猜到了她的真正身份,心中如何想不好说,面上都跟她打得火热,逢迎讨好不在话下。
消息从秀女中渐渐传开,最后闹得连在储秀宫伺候的嬷嬷、宫女和太监们都得知了,传播范围自然越来越广,消息灵通的宗亲们都得到了消息。
不少人原本都觉得福临罔顾道德伦常,现在有的人觉得这是连礼义廉耻都不顾了,还有的人就感慨闹到这个地步皇上还没对董鄂氏撒开手,这绝壁是真爱啊。
既然有皇上的心上人参选,那这届秀女大选就显得不同寻常了,不少命妇先前都见过董鄂氏,那时还当她是个不守妇道的贝勒侧福晋,未曾放在心上,现在都牟足了劲儿想要好好打量一下这女人究竟有什么本事,能惹得天家兄弟阋墙。
一位位秀女被唤名入殿,被皇上、太后和皇后掌眼后,决定留牌子还是撂牌子,能明显看出福临对此并不上心,都由着太后和皇后定夺,期间基本上都没有开过口。
他一直伸长了脖子,翘首以盼等待着董鄂氏的出现,好不容易听掌事太监对着名单念出了董鄂氏的名号,眼睛一亮,甚至迫不及待地把屁股从位子上抬了起来,朝着门口伸长了脖子。
福临面上显出浓重的期盼之意来,他盼了这么久、等了这么久,总算是等到了可以名正言顺跟红颜知己在大庭广众下见面的时刻,想到过了今天,他们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双宿双栖、比翼双飞了,福临昨天大半夜都兴奋地睡不着觉。
董鄂氏穿着一身碎花的浅粉色旗袍,鬓间插着步摇,莲步轻移,娉娉袅袅走过来。她今日特意穿了一年前二人初次相见时的衣衫,就是想唤起皇上的怜爱之心,悄悄一抬眼,果然见福临一脸惊喜。
二人旁若无人地彼此对视了数息时间,福临跟董鄂氏用眉目传情表达着诸如“你还记得?”“此生不忘”的黏牙讯息,表情越发柔情似水了。
皇后端起茶盏遮住嘴角,声音并不算小地冷笑了一声,拿手帕捂住鼻子,夸张地扇了扇:“好端端的,怎么突然间臭气熏天,都说经年的狐狸身上带着独特的味道,隔了老远就能闻到呢。”
董鄂氏浑身一颤,眼梢微微泛红,却并不去看福临让其为自己主持公道,委屈而惹人怜爱地缓缓垂下了头颅。
她虽然也觉得被人当面骂到脸上来深为丢脸,也在心中把皇后给记恨上了,但董鄂氏内心深处还是略带惊喜的。
——都说皇后蠢笨狂躁,如今一看果然如此,就这种手段,上赶着打皇上的脸不说,惹得太后娘娘也不好看。
董鄂氏连带着对皇后也多了几份轻蔑,觉得这人要不是占了个好出身,就凭这种草包,还能当上皇后?滑天下之大稽,她连她一根小手指都比不上!
福临果然被皇后的大胆行为给惊住了,一下子就从龙椅上跳了起来,指着她想责骂一通,却见旁边的孝庄把茶盏轻轻磕在桌子上,笑道:“行了,大好的日子,你这个皇后跟皇上开玩笑,也不该这样没轻没重的啊?”
孝庄说完后,撩起眼皮横了福临一眼,用目光示意他最好乖乖坐下。皇后落皇上面子就够难听的了,皇上再跟她泼妇骂街起来,这脸就丢大发了。
这对小夫妻从成亲以来,就从来没看对眼过,进来福临跟董鄂氏的旖旎春光传到宫中,皇后和妃嫔们都有所耳闻。
像康妃啊几个庶妃啊都不敢说什么,最多是黯然神伤,当着皇上的面小说几句酸话,但皇后就不一样了,直接能指着福临的鼻子嘲过去,京城街头巷尾传得有多难听,她就敢说得多难听。
孝庄有时候也觉得很烦,她这个当母亲的,享不了儿子儿媳福也就算了,成天给他们断官司,也真是够了。
更别说皇上前段时间闹着要废后闹得厉害,这几天因着孝庄松口肯让董鄂氏入宫,福临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闹幺蛾子,才消停下来。
孝庄也深觉皇后太不争气了,福临这个脾气她这个当额娘的都不敢硬顶,就皇后非要显得自己牛气,再牛气你也是皇上的女人之一,没了圣宠,一个皇后也管不了什么。
福临憋得脸通红,动动嘴唇,见孝庄的面色已经沉下来了,心头也有点发憷,咬着牙根道:“自己身上的味都熏人,也好意思说别人?”
皇后张嘴就要驳回去,孝庄不得已低头咳嗽了一声打断了她的话,干脆也不搭理他俩,看着下面的董鄂氏和颜悦色道:“抬起头来,让哀家看看。”
一提到董鄂氏,福临才老实了,反应过来这时候当务之急不是跟皇后闹别扭,而是给董鄂氏争取一个好的名份,也跟着转眼看过去。
董鄂氏先前都是半垂着头的,只让上首的人能清楚看到她的一双含情美目,这次抬起头来了,福临这才算是见着了整张脸,一看之下大为心疼,觉得一个月没见,董鄂氏是消瘦了些。
“是个好孩子,哀家看着,倒是能留在宫中伺候皇上。”孝庄率先开口,宁愿多给福临点脸面,这个小祖宗可千万别跟皇后再吵下去了,没见旁边的太妃笑了好几次了吗?
福临想接话,被皇后抢先一步道:“皇额娘说得极是,儿臣也看着,也就这样俊俏的妹妹配得上皇上呢。”说话的口气和神色都极尽讽刺。
福临冷笑道:“这是自然,朕的后宫中,没人能跟她比肩。”
这句话说出来,殿内一众命妇没人敢再有小动作盯着董鄂氏看了,纷纷垂眸赏茶或赏玩手上的护甲。
娜木钟在旁边一看,见太后的脸色都有点撑不住了,心中大呼痛快,再看下首坐着的赫舍里氏也十分懂事地盯着茶盏似乎从上面看出花来了,怜爱地抬手拍了拍她的手背。
单论这十几年的地位,她是比不上孝庄这个老对头,可儿子比福临强得多,儿媳 也比皇后拿得出手得多,娜木钟也觉得自己该知足了。
像董鄂氏那种祸水贱人,留在府上也只能闹得鸡犬不宁的,还不如送给皇上呢,这第一天就弄得这样精彩,日后后宫还不得天天敲锣打鼓唱大戏啊?
孝庄生怕让董鄂氏这么站下去,真惹得出了帝后不合的乱子,急忙让太监留了牌子把人请下去了。
封号什么的得晚间再议,但福临有点等不及了,趁着董鄂氏后脚还没有迈出殿门,连忙高声道:“儿臣觉得,这位秀女腹有诗书、气质高洁,大有贤德之象,恰好朕后宫空虚,不若封为‘贤妃’。”
董鄂氏眼中爆出一阵璀璨明光,迟疑着回首看向福临,深情款款轻声唤道:“皇上……”她在这一刻,前所未有地确信自己当初走了一步妙棋,诸多谋划都于今日实现,皇上哪怕拼着得罪太后、皇后、博果尔,都要立她为妃,许以高位,足以证明她所托乃良人。
“……”孝庄目视前方,一把把想要跳脚的皇后给拽住了,笑道,“都听皇上的。”福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话说出来了,要真让她给顶回去,那只能是双倍地丢人。
贤德这是用来形容历代皇后的,纵然今朝皇后无德,你这拿来形容一个不守妇道的前弟媳,也未免太过了。
不少命妇也是诧异万分,琢磨着看皇上对董鄂氏情真意切是不假,可这“贤妃”的封号,怎么听怎么像是反讽呢?
想着董鄂氏在府上的种种行径,还当真当得起“贤”字。赫舍里氏咬着下嘴唇在把上翘的嘴角给压下来,给太妃新添了一盏茶。
——像董鄂氏在郡王府,赫舍里氏有王爷撑腰,博果尔对董鄂氏深恶痛绝,数次打脸,就这样,赫舍里氏也觉得董鄂氏膈应人呢。
现在祸水东移,董鄂氏入了宫,皇上还宠着她,这种小人一朝得势,必定张狂得无法无天,估计后宫众位嫔妃甚至连带着太后的日子都得不好过了。
☆、孝庄谋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