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旁人,事情说道这个地步,就算不是真相,也会认下这个真相,一来维护了声誉,二来保存了颜面,三来也算救了自己的妻子。
可穆容壑的话对于孙志安来说,简直就是戳了他的痛楚,踩了他的尾巴,揭了他的疮疤!
孙志安不理会穆容壑,只恶狠狠的瞪着洛梓伊,怒声道:“洛梓伊,你我之间究竟如何,你心知肚明,你是坚决要给我带这顶绿帽子了是吗?!”
他不行,她会不知道?
洛梓伊目光平淡的看着孙志安,没有回答,只淡淡问了一句:“夫君一定要梓伊一死以证清白么?”
洛梓伊眼中的受伤和痛苦完全掩饰不住,这是她少女时候希冀的夫君,是她想要侍奉辅佐的良人,更是她托付终生的依靠。
她是大家闺秀,不会把情爱挂在口中,也不会让自己的情绪浓烈到无法掌控,可她毕竟还是个女人,用了心思的去经营自己的家庭和爱情,到头来却只能得到夫君的厌恶和杀意么?
孙志安看到洛梓伊那双杏核眼里的点点水光,心中非但没有愧疚,反而愤怒更甚,他一直以为这女人只是冷血无情,却不曾想竟然这般会演戏!
这位丞相府的大小姐,从一出生就高高在上,而他则是从草根一步步爬到了洛丞相的面前。
若说他对洛梓伊有什么感情,倒不如说他对洛梓伊这条升官发财的捷径有着感情。
他也想善待她,哪怕不爱她,该给的尊重一点都不会少。可她却逼走了他心中亏欠而爱恋的女人。不仅如此,她还不肯帮他,只要她在洛丞相面前哭个一两回,洛丞相岂会不帮他仕途顺畅?
这个女人,就是故意给他难堪的,就是故意看他落魄的!
高高在上的大小姐,连身子被人占了,都要把脏水泼在他身上!真是让人忍无可忍!
孙志安走到洛梓伊面前,咬牙切齿的开口道:“洛梓伊!有些事,我不想说的那么明白,可我孙志安也是有风骨的人,我可以忍受你大小姐脾气,但是我忍不了这么大一顶绿帽子,你就算不在乎我孙家的名声,难道你也不在乎洛家的声誉么?!”
洛梓伊被孙志安说的踉跄一步,这种事情,若是孙志安不愿给她圆谎,她就只能承认自己被人玷污了。
而被玷污的女子……根本没有活路!
洛梓伊强忍住眼泪,咽了咽口水,控制自己的声音不要颤抖的说道:“如果我说……我是清白的,你信么?”
孙志安磨牙低声道:“你明知道我无法证明,所以跟我说你是清白的,洛梓伊,你可真是好算计!”
孙志安的态度坚决,就连洛梓伊和穆容壑铺的台阶都不愿意下,想要洛梓伊自尽的心思更是无可动摇。
洛梓伊也瞬间感觉心灰意泠,若不是为了孙志安,她何至于落到这步田地。
环视四周那些嘲讽的、讥笑的、幸灾乐祸的眼神,洛梓伊才忽然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远在南滇的她,竟然无人可以依靠。
洛梓伊苦笑一下,走向那下人面前,要伸手去拿托盘上的毒酒。
不等云卿浅有所举动,穆容壑就喊道:“孙夫人!”
洛梓伊的手一僵,回头看向穆容壑,对于穆容壑,她心中惧怕多过信任,毕竟这个人昨晚还对她无礼。
穆容壑见孙志安不依不饶的样子,实在又气又怒,可他却不能过于维护洛梓伊。
刚刚将大氅给洛梓伊披上,已经是惹人非议的事了,可那是他来不及思考的本能反应。
如今他冷静几分,便知道自己帮的越多,那洛梓伊的名声必然越不好听。
穆容渊攥了攥拳头,开口道:“这件事关乎于谁要对平南王府下手,孙夫人是当事人,不可以就这么死了,就算要一死以证清白,也要等本王将事情查清再说!你死了,线索就断了!”
话说道这个份儿上,孙志安也是在不能太过于强硬,毕竟穆容渊是盘踞一隅的平南王啊。
只是这顶绿帽子,实在带的他心塞!
——
“五哥,怎么办?那女的没自尽!”穆容清有些担忧。
穆容沉沉默片刻开口道:“据说东周女子重名节过于重性命,你们去散布一些消息,说的绘声绘色一些,逼死她是迟早的事情!”
“是!”身后四个黑衣人纷纷散开
穆容沉吩咐完之后,下意识在散开的人群中寻找熟悉的身影,一片天青色的裙摆映入了他的眼帘,只是那裙摆的主人转进了另外一条巷道,让他看不清身影。
穆容沉心下想着,就算不能逼死洛梓伊,他的行为,应该也能逼云卿浅做点什么吧。
看着渐渐散开的人群,穆容沉勾起嘴角,微不可查的笑了笑。
“离开临南城,我们需要去拜访一下盟友了。”
穆容清愣了愣,完全不明白穆容沉话中的意思。
“五哥,若是那女人就是个脸皮厚的,无论如何都不去死呢?”穆容清显得很担忧,逼人自尽这种事,他们很被动,可比主动去杀人难多了。
穆容沉倒是不怎么在意,冷笑道:“她死或不死已经不重要了……”
不重要了?
穆容清觉得自己完全看不透穆容沉的想法了。
——
洛梓伊最终没有被逼自尽,可是孙志安也没有善待她,只将她送回后院软禁了起来。
人家夫妻之间关上门的事情,穆容壑就算是心里再怎么担忧,也不能把手伸的太长,只能带着穆容渊和云卿浅回到了平南王府。
“我安排的人看到了他们的行踪,就在刚刚离开风南县的时候,他们一行人起程往南去了。”穆容壑开口道。
往南?
穆容渊疑惑:“难道是去南滇了?”
穆容壑点点头:“多半是的,避云寺的了悟,你可还记得?”
穆容渊点点头,自然记得那个妖僧!
穆容壑皱眉道:“了悟武功很高,我在避云寺修行的一段时间,曾经和他交过手,那种高度,是我完全无法企及的。可是武功那么高,却要用毒蛊,这说明……”
穆容渊抢话道:“他在隐藏真实的身份和能力。”
穆容壑点点头:“我杀了了悟的私生子尉迟翊,可他却没有找我报复,实在不合常理,想想他守着那鬼域森林的忆湖,又有如此深不可测的武功,对自己私生子也没有过多舐犊之情,现在连穆容沉也前往南滇,你说,他会不会和你们那个世界有关?”
穆容壑的分析有理有据,让云卿浅和穆容渊都觉得有道理。
只是……
云卿浅开口道:“穆容沉此番的目的是为了集齐七大神力,难不成说了悟手上也有一种?”
穆容渊抿了抿嘴唇,忍不住想到:“风家的在风韦媛身上,白家的或许在白若手里,那么他去找了悟,难不成了悟手上拿着的是君家的?”
众人陷入了担忧,现在若是抽身跟上穆容沉,那么洛梓伊这边依旧危险,可若是不跟过去,他真的从了悟手上得到什么怎么办?
“子衿,你替我守着梓伊姐姐,我去追穆容沉。”
除了分头行事,云卿浅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
可穆容渊并不愿意,万一交手,云卿浅肯定要用平妖铃,但是云卿浅用了平妖铃之后,到底还能保持几分清醒的神志?
穆容渊不愿意冒险。
事情似乎陷入了难题。
……
次日晨,就在众人一筹莫展的时候,事情出现了转机,风南县送来了一封信。
“信?”穆容壑疑惑。
飞焰将信递给穆容壑:“是孙夫人的丫鬟,冬泉送来的。”
洛梓伊的信?难道是求助?
穆容壑连忙打开,细细看下来,原来并不是求助信,而是将昨夜看到的事情细细的写了出来。
包括绑架她的人数,和她看到的所有内容,一直到她昏迷之前,几乎事无巨细。
“梓伊姐姐……真的很冷静。”云卿浅在感慨。
一个弱质女流,被那么多人绑架了,还能冷静的将所有细节都记下来,在被自己夫君逼死不成之后,将所有消息传给她觉得能帮助她的人,这是何等的心智。
穆容壑心中有几分喜悦:“洛小姐……还是信任本王的。”
可是这份喜悦在看到最后一行字的时候,顿时消散不见了。
“王爷若能证明我的清白,那么威武候就从来没有出现在王府。”
这哪里是信任,这分明就是威胁!洛梓伊竟然威胁他?!
看到穆容壑脸色不愉,穆容渊好奇的把信抢过去看了看,看到最后一句的时候,饶是眼下情况复杂,他还是忍不住笑了。
“大哥……看来未来大嫂,不怎么待见你呢。”
穆容壑脸色一沉:“你是不是找打!”
穆容渊龇牙一笑,竟然躲在了云卿浅身后。
云卿浅见状,连忙岔开话题:“既然是五行招魂阵,不妨我们也摆一个阵势试试?”
穆容渊皱眉道:“摆阵容易,可是要如何能将魂魄带走呢?魂魄一天不离开洛梓伊,洛梓伊就一天都有危险。”
云卿浅右手一番,小小的平妖铃出现在手心上:“是平妖铃将她的魂魄弄过来的,或许用平妖铃,还能弄回去?”
穆容渊微微思忖片刻后,忽然惊声道:“我知道了!穆容沉来九州陆的目的,本来就是为了将她们的魂魄弄回去。如果我们也这样做,虽然能保护洛梓伊,但是也正中了穆容沉下怀,我想他应该也想到这一点,所以在摆五行招魂阵的时候,才没有回避洛梓伊!”
房间里忽然变得安静起来,三个人的心跳声都能清晰的听到。
那就是穆容沉果然心思诡谲深沉,似乎算计好了他们的心思,让他们能做的每一步,都在他的掌控中。
云卿浅能想到的,穆容渊也想到了,二人不约而同的有些担忧。
……
果不其然,午时左右外面就又传来消息,那些人口口相传,把洛梓伊如何被劫走,如何被侮辱的事情,说的绘声绘色,简直就像看到一般。
消息迅速传播各个城县村落,几乎成了所有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云卿浅气得拍案而起:“混蛋,他这是非要逼死梓伊姐姐啊!”
穆容渊一边安抚云卿浅,一边开口道:“他不是在逼洛梓伊自尽,他是在逼你用平妖铃将魂魄送回去。”
云卿浅冷笑:“所以我还得帮他集齐七大神力,然后让他来杀我?”
穆容渊叹口气将云卿浅抱在怀中安抚:“若是不将魂魄送回去,他一定会咬死了洛梓伊不放,洛梓伊是大家闺秀,你觉得她能撑多久?那个孙志安又是个拎不清的!”
云卿浅咬了咬牙:“我去杀了穆容沉!”
确实,杀了穆容沉就一了百了了,仿佛一切事情都可以回归正途了。
可是她能杀得了么?
上次在灵浮岛交手,云卿浅就已经明白了,厉害的是平妖铃,不是她云卿浅,如果她想打败已经具有四种家主印记的穆容沉。那就要将自己大部分神识都交给平妖铃来控制。
真到了那一刻,她还是云卿浅么?
左右两难……
……
更深露重,云卿浅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躺在她身边的穆容渊长臂一伸,将云卿浅捞进了怀里。
“乖,别动,你再动来动去,我可不能保证会不会做点什么。”穆容渊将人牢牢扣在怀中大手轻轻的从云卿浅的头发上一顺而下,温柔的抚过她的后背,好像在给一个不安小猫咪顺毛一样。
云卿浅身子一僵,他们虽然是夫妻了,可是如今在平安王府借住,她实在不好意思闹出什么动静。
“子衿……”云卿浅有些羞怯。
穆容渊笑了笑,拍拍她的后背道:“乖,就抱抱,暖和!你别乱动,我什么都不做。”
云卿浅咬着嘴唇轻轻点了点头
身体是没再动了,但是心依旧不平静,只要一想到洛梓伊,云卿浅就睡不着。
“子衿……”云卿浅有话要说。
“好!”
云卿浅愣了愣,她什么都还没说呢,这人就说好?
穆容渊微微低头,在云卿浅额头上亲了一下,然后再将人抱紧怀中,挤掉二人中间所有的空间,然后温柔的开口道:“卿卿,做你觉得对的事,不用考虑太多,在我心中,你做什么都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