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那小小一个凌源县县令,竟然能贪墨六百多万两的白银,家中地板中镶嵌着都是银条。
然而外面无论闹成什么样,惩罚了谁,奖励了谁,杀了谁,放了谁,对云卿浅来说,似乎都不那么重要了。
因为昨天一夜,穆容渊都没有回到船舱里。
刚刚醒来的云卿浅有些茫然,她还保持着坐在桌边的姿势,一时间有些想不起自己昨天做了什么。
云卿浅呆坐了片刻,才想起来昨夜的事。
昨天夜里她被白丹青神不知鬼不觉的送回的船舱,并告知她百姓已经安全了,让她哪都不要去。
知道宇文璃的计划失败了,对云卿浅来说就足够了,所以她就静静的在房间等穆容渊。
她觉得,还是应该和穆容渊好好谈谈,至少要让他相信,她没有心存利用,更没有为宇文璃殚精竭虑。她虽然解释不清一些事情,但是她想表明自己的心意。
云卿浅此刻还没发觉,她已经开始在意穆容渊对她的想法了。
只是经过一夜漫长的等待,云卿浅不知不觉的睡到在桌边,都没等到穆容渊回来,这让她不免有些失望。
咄咄咄!敲门声响起。
云卿浅连忙起身,先去看了看镜子,确认自己带好了面具之后,才转身开门。
心中知道肯定不是穆容渊,因为他进船舱从不敲门,可知道归知道,期盼归期盼。
云卿浅抿了抿嘴,伸手拉开船舱门。
“沈侍卫!早呀!”白丹青一张大笑脸出现在门口,手中端着一个托盘,明显是来送早饭的。
看到不属于穆容渊的一张脸,云卿浅长吁一口气,也不知是放松,还是失望。
“白世子早,劳烦世子了。”云卿浅上前接过托盘。
在托盘入手的那一瞬间,云卿浅恍惚想起,穆容渊似乎每次都是将食物给她摆放好,就连筷子都放到她顺手的碗碟边上,伺候的细心而周到。可她自己似乎毫无所察,甚至没有说过一句“劳烦了”。
云卿浅抿了抿嘴唇,心情复杂,没有食欲。
白丹青没有进门儿,站在舱门口说道:“陛下下了圣旨到杨洲城,杨洲城知府亲自率领杨洲军备正在赶往凌源县,这里百废待兴,堤坝也需重建,接下来都会交给杨洲知府来接手。”
云卿浅愣了愣,然后开口道:“哦……”没想到杨洲知府倒是躲过一劫,没有被昭文帝迁怒,这是好事,这样宇文璃就不会把自己的人手插进去了。
白丹青不明白云卿浅这声哦是什么意思,忍不住抬头看了看船舱顶上的人,见船舱顶传来一道冷冽的目光之后,白丹青嘴角抽了抽继续道:“董县令贪赃枉法罪犯欺君,已经被陛下下旨斩杀了,齐王引咎自请罚俸三年弥补凌源县百姓损失。”
云卿浅抿了抿嘴唇,心想这齐王是不会有这等心思的,应该是宇文璃给出的主意。
云卿浅又开口道:“嗯……”
白丹青嘴角抽搐,这云家小姐倒是多说几句话啊,他都快不知道要说啥了,这云家小姐怎么还不开口问问二哥的去向啊?
白丹青砸吧砸吧嘴,继续道:“陛下……陛下减了凌源县三年赋税!”
云卿浅终于注意到白丹青的奇怪举动了,这人……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么?
“白世子,是有什么话要说么?”云卿浅问道。
白丹青都快忍不住抓耳挠腮了,他实在不知道再多说些什么了,云卿浅就是不问,他也不好直接说“你怎么不问我二哥的去向啊?”
他要是问了,头顶上那个冷冽的目光,怕是会直接刺穿他吧!
白丹青抽着嘴角,尴尬的笑道:“没……没什么,陛下心情不好,再加上杨洲知府已经知道了咱们的行踪,所以杨洲城就不去了,我们直接水路改道去杭城。呃……明天一早就起程。”
云卿浅点点头,只当白丹青是来传递消息的。
“多谢。”
一句多谢之后,白丹青搜肠刮肚也找不出继续聊下去的理由了,只好讪讪的笑了笑,转身离开。
云卿浅没有看到的是,在她关上舱门的一瞬间,一道玄色的身影,就从船舱顶落了下来。
穆容渊目光复杂的看了看紧闭的船舱门,抿了抿嘴角,还是转身离开了。
此时此刻,他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云卿浅。
他愤怒于云卿浅的隐瞒和欺骗,可无法让自己狠心去拷问她。
昨夜盛怒之下,他真的很想将她完全占有,不给她留一丝一毫成为静王妃的机会。
可今日冷静下来,又觉得自己实在是龌龊至极,明明是自己对她产生了不一样的情愫,却要把对一个女人的占有欲,强行理解成不得已!
穆容渊叹了口气朝着甲板上走去。
他昨夜虽然没有回去,却一直在船舱顶,他看不到房间里的云卿浅,却能听到她的一举一动。
知道她的彻夜等候,也知道她的辗转难眠,知道她的焦躁不安,也知道她的心虚不宁。
可是他不知道……不知道云卿浅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会说出那些话,为什么会做出那些事,为什么会知道那么多!
他躺在船舱顶,也试图给云卿浅想出好多借口和理由,可每次想出来的理由,都会被他自己否决,不合理,不合理,都不合理。唯有她与宇文璃联系紧密,才最能合情合理的解释她的行为。
穆容渊皱着眉捂住胸口,这里怎么又疼了……
说好了不要轻易相信人呢?说好了不要轻易动情动心呢?怎么遇到她之后,自己竟然就在一直修改底线……这到底……还算不算有底线?
“二哥……你……没事吧?”白丹青从后面上了甲板,看到穆容渊捂着胸口,忍不住关切道。
穆容渊把手拿下来,背在身后,摇摇头:“无事,你怎么上来了,有事?”
白丹青点点头,开口道:“七公主还没回来,可是众人都焦头烂额,目前还没有人发现。明日就要启程了,你看要不要……”禀报陛下。
“不!”穆容渊打断了白丹青的话。
虽然他知道云卿浅利用了宇文瑶传话,可他更希望看到宇文瑶自食恶果,至于宇文璃和宇文琢之间的矛盾,会有别人来挑起。
想到云卿浅,穆容渊有忍不住皱了眉。
白丹青撇撇嘴,他虽然不知道穆容渊和云卿浅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有些事,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了啊。
那些话本子里,那些茶楼的唱腔中,痴男怨女还少么?
白丹青叹口气,自古多情空余恨啊!
“二哥,要不你跟云家小姐喝一杯吧,俗话说酒后吐真言,说不定误会就解开了呢?”
穆容渊心中一动,可片刻后又觉得这是个馊主意,别说喝酒后会不会吐真言,就算是会,他也得有这个机会啊。
眼下他连如何再走进那个船舱都不知道。
穆容渊挥了挥手,示意白丹青下去,他想一个人静静。
白丹青无奈的摇摇头离开,刚走到楼梯处,忽然想起自己这还有一件东西忘了还给云卿浅。
白丹青眼珠转了转,与其自己还,倒不如让穆容渊去还,也算给二人寻个不那么尴尬的借口。想到这里白丹青龇牙一笑,折返回来开口道:“二哥,我昨天在林子里捡到了云……呃……沈侍卫的东西,你去还给她吧!”
白丹青话音一落便朝着穆容渊扔了一个东西过来。
穆容渊下意识用手接住,再看楼梯口,白丹青已经走下甲板了。
穆容渊无奈的摇摇头,开始仔细端详手上的东西,云卿身上掉下来了,是什么呢?
这是……这是一个荷包?穆容渊双眸猛地睁大!
一个玄色的荷包,上面用金线绣了暗纹,荷包夹层里封了苍山云雾,透着一股浅茶香。
这不仅是一个荷包,还是一个做工精致用了心思的荷包。
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一个男子佩戴的荷包。这是谁的?还是说,这是云卿浅要给谁的?
穆容渊脑海中想到了一个答案,可他却不敢去证实,他怕自己自作多情,怕再一次被现实打脸。
“这……”穆容渊心里所有的小心翼翼,脑海中所有的难以置信,在看到荷包内侧绣着“子衿”两个字时候,都顿时烟消云散。
这是送给他的!真的是送给他!天啊,真的是送给他的啊!!
一定是她看到他去偷那女子用的香囊,觉得不妥当,所以才绣了一个荷包给他。这是什么时候绣的?他竟然都不知道。这一路上,她都在惦记着他什么?
穆容渊不知道如何去形容自己此刻复杂的心情,看到手上这件精美的荷包,他竟然感觉胸口和鼻子一样,酸的不得了。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昨天夜里没有让他看到这荷包,若是他先看到,也不会那样吓唬她了。
穆容渊感觉自己快被懊恼吞没了!!!
他要怎么去面对云卿浅?要怎么踏入那间船舱呢?穆容渊急的忍不住挠头。
……
宇文瑶为何一直没有回来,因为她走错了方向。
从来没有来过江南的宇文瑶,根本对凌源县一无所知。当天夜里听到云卿浅的话,宇文瑶顿时心中大骇!
旁人或许还不知道,但是身为宇文琢的亲妹妹,她是知道,那宇文琢有多么信任宇文璃的。
没想到宇文璃竟然是个不显山不漏水的笑面虎,一想到自己哥哥所做的事都会与宇文璃商议,宇文瑶就感觉头皮发麻,心底发寒。
所以她也顾不得云卿浅会不会被暴民怎样了,寻到机会就忙不迭的溜走,试图回到船上报信。
然而她不认得路,再加之天色黑,竟然胡乱走向了去往杨洲城的官道。
走了整整一夜,也没看到港口,宇文瑶明白,自己真的是走错路了。
看到路边有一辆歇脚的马车,马车旁有女眷,宇文瑶心中稍安,决定上前问问路。
“这位夫人安好,我想问一下,从哪个方向可以到凌源县的港口啊?”
一身贵妇打扮的夫人看到宇文瑶,顿时眼睛亮了亮,虽然样子邋遢了些,可是却掩藏不住她的好容貌。
那夫人漏出一个慈善的笑容,开口道:“小姑娘,你可是和家人走散了?”
宇文瑶点点头:“我随父亲兄长到江南游玩,一时不查走错了方向,我家的船就停靠在凌源县港口,夫人可否告知从这要如何到港口呢?”
那夫人心中长吁一口气,原来是个外地人,外地人好啊,没有背景,没有靠山,也就没有麻烦。